今日重临,本因得了府君的指引,心中有了方向,多了几分底气。
可谁知,心中比上次舒坦一些,便被这几句閒言碎语彻底浇熄,碗中的豆腐面仿佛瞬间变成了苦涩的黄连,再也咽不下第二口。
儘管食不知味,两人还是强忍著那份堵心,三两口將碗里的麵条扒拉乾净,放下铜钱,起身便走。
整个过程,两人一言未发。
出了城门,虎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九阳,此番去得月楼,务必將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力所能及,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將事情了结。
倘若那白骨脸真如先前推断那般,修为深不可测,咱们无力抗衡,那也要將所有內情探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落地上报阴司。
我就不信,他修为高还能高的过府君去!”
自阳山一行崔九阳与虎爷所思所想往往不谋而合。
虎爷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方才在麵摊听到那些话语,他便也下了决心,今日这得月楼,他们闯定了!
两人不再多言,加快脚步,直奔那深山幽谷。
抵达山谷入口时,天色尚早,夕阳的余暉正一点点被山峦吞噬。
得月楼还未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风渐起,带著林中的凉意。
终於,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时,得月楼再次出现。
与前次所见一般无二,四个迎客郎如同从得月楼中飘然而出,分列两侧,脸上笑容,朝著谷口方向微微躬身施礼。
崔九阳与虎爷敷衍点头。
两人目不斜视,径直朝著得月楼那朱漆大门走去。
一楼的喧囂,二楼的靡靡之音,与前两次所见並无二致。
两人对这两层早已探查过,若得月楼真有猫腻,那必然隱藏在他们尚未踏足的三楼与四楼。
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楼,登上二楼,楼梯口的几个迎客郎见到是他们,果然並未上前阻拦,只是微微侧身,让出通路。
当两人穿过二楼那片“销金温柔”的靡丽大厅,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守在楼梯拐角的迎客郎们也只是象徵性地抬头警了一眼,便再度低下头去,仿佛他们只是两道无关紧要的影子。
看来这得月楼有著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记录著每一位到访宾客的信息,並以此来判定他们能够登上的楼层资格。
映入眼帘的,是与一二楼极为相似的摆设风格。
迎面而立一面巨大的屏风,將三楼內部的所有景象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然而,与一楼屏风上所绘的“人间极乐”、二楼屏风所呈现的“销金温柔”不同,这三楼屏风之上,龙飞凤舞地书写著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一一“穷奢极欲”!
这四字墨色深沉,仿佛蕴含著无尽的欲望与罪恶,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室息的奢靡与疯狂扑面而来。
而且,三楼的格局与二楼截然不同。
它並没有被分隔成若干雅间,而是整层楼都被打造成一个巨大的穹顶结构,空间开阔,却又带著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大厅的正中央,赫然是一张用整块巨大的汉白玉精心堆砌而成的巨型赌檯,赌檯的边缘和四角,密密麻麻地镶嵌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室內,也散发著幽幽的冷光,將整个三楼映照得如同白昼。
三楼的客人並不多,他们一个个穿著打扮比二楼的客人更加华贵,非富即贵,但脸上却大多带著一种病態的亢奋与麻木交织的神情,正围著那张巨大的汉白玉赌檯全神贯注。
楼梯口位於三楼大厅的一个偏僻角落,相对隱蔽。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停留,径直朝著通往四楼的楼梯口走去。
然而,两个身著同样服饰的迎客郎无声无息地拦在了他们身前。
脸上依旧掛著人畜无害的“真挚”笑容,其中一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地说道:“两位贵客,想要登上四楼,需在小的们三楼先行赌通关”方可。”
崔九阳强压下心头的急躁,沉声问道:“何为“赌通关”?”
迎客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耐心十足地解释道:“回贵客的话,所谓赌通关”,便是说,贵客需赌贏三楼所有的客人,直至三楼再无一人愿意与您对赌,那时,贵客便具备了登上四楼的资格。”
崔九阳眉头微皱追问道:“我且问你,这三楼,赌的是什么?”
迎客郎道:“贵客有所不知,我们三楼与一二楼那些凡俗之地可是大不相同。一二楼玩的,不过是些银钱財物,皆是人间俗物。而三楼,玩的,却是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们在此赌的,是人间之苦』。”
“人间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