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三十年!(2 / 2)佚名
“是……真的是他……”
“沈主帅……原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
更多的人眼神颤抖,像是看见一座信了三十年的山峰,轰然间从根基崩塌!
萧寧眼神冷极。
“你想掩饰,可你忘了——”
“只有大疆皇室,才有龟息丹。”
“只有能接触全北境布防图的人,才能做到三关俱破。”
“只有你——”
“沈铁崖。”
“身份、位置、人脉、军权,才可以把这些信息全部泄出去。”
他每说一句,沈铁崖的脸色就黑一分。
当萧寧说完最后一句时,沈铁崖终於忍不住,声音嘶哑、近乎疯狂地吼:
“住口!!!”
这一声里,有暴怒、羞愤、恼恨,还有——
无法反驳的绝望。
萧寧站在他面前,俯瞰著他。
像俯瞰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英雄,如今被自己亲手揭开偽装后的空壳。
萧寧淡淡开口:
“你现在的样子,只会让我更確信——”
“我没有看错。”
风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骨。
沈铁崖跪在雪地中,像被整个天地撕裂。
而萧寧站在火光里,像在用最后一块真相,把他完全钉死在歷史的刀尖上。
沈铁崖彻底沉默了。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起伏,將那张曾经威震北境的铁血之面照得忽明忽暗。他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肩头微微起伏,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沉默,像一道被压得太久、太深的峡谷,深不见底。
风雪撕扯著他的斗篷残片,猎猎作响;天地寒凉、夜色似铁,而他只是低著头,像在吞咽什么,也像在用尽力气稳住最后的尊严。
整整半盏茶的时间。
他都没有抬头。
萧寧静静站著,没有催,也没有逼迫,只是以一种审视真相的沉静,等待他开口。
终於——
沈铁崖缓缓抬起头。
这一抬头,让所有军士心臟骤紧——那是一张空空荡荡的脸,一张失了偽装、失了坚硬、看起来甚至带著一点老態的脸。
他仔仔细细地看著萧寧。
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年轻的皇帝,又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却令他不得不承认的存在。
许久。
他终於发出一声像是在胸腔里磨出来的嘆息。
“……在你来北境之前,”
他轻声道,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所有人都说,当今大尧皇帝,是个紈絝。”
火光跳动,他的眼底映著光,却像被掏空。
“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尧第一紈絝。”
“文不通,武不就。”
“荒唐不堪,只会吃喝玩乐。”
他说著,露出一个自嘲又复杂的笑:
“那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军士们听得发怔。
这话从沈铁崖嘴里说出来,更显讽刺又悲凉。
沈铁崖继续道:
“直到后来……当我发现给我治伤的人……竟然是你。而你治伤的手段,竟然还真的有效!”
“最重要的是……你,竟然就是大尧的皇帝。”
“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
他抬眼,看向萧寧,那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撼与敬畏:
“——可能所有人……都错怪你了。”
话音落下,军士们瞠目。
沈铁崖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乾笑一声:
“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
“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手北境乱局。”
“你能让原本散乱的人心重新凝聚。”
“你能轻易看穿敌军的诡计。”
“你能在我身上找到別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的破绽。”
他摇摇头,眼神复杂至极:
“现在,你竟然能凭藉这些细枝末节,一步步推断出我的身份……”
“不得不说——”
他苦笑著闭了闭眼:
“这真是一件……令人倾佩的事情。”
火把发出“噼啪”声,仿佛在替他说完那句缺口的话。
“真让人不敢相信啊。”
“我沈铁崖……竟然会败在传言中的紈絝手中。”
“这世道,呵……”
他摇了摇头,那笑声带著苍凉,也带著一种彻底的认命:
“只能说……我服了。”
“心服口服。”
风雪忽然大了些,吹动他鬢边的髮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说完这些,他目光空洞地垂下,不再看萧寧,也不再看四周的士兵。
他像是真的……放弃了挣扎。
……
赵烈一直僵立在一旁。
他从沈铁崖开口第一句话时就开始颤抖。
听著听著,他的呼吸越来越乱,胸膛起伏如暴风挟著海浪。
直到沈铁崖说了“我服了”三个字。
赵烈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你住口!!!”
他猛地吼出声,吼得声音都破了,眼睛瞬间红透。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信念上。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的声音带著哭腔,像是被刀割得鲜血淋漓。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打著转,却死死不让它落下来。
他指著沈铁崖,声音嘶哑而狂乱:
“为国!为民!以死护城!”
“这些话……这些信念……都是你教我的啊!!!”
“你教我,北境军人要用命守住大尧的门庭!”
“你教我,只要守住关隘,城后就是百姓,是家,是大尧的根!”
“你教我,要以死护城!”
“这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他红著眼,声音已颤到断裂: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怎么能背叛大尧?!!”
“怎么能背叛所有信任你的弟兄?!!”
“怎么能背叛……我?!!”
赵烈咆哮著摇头: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沈主帅……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声音撕裂,带著彻骨的痛。
兵戈铁马十余年,他从未如此狼狈,从未如此绝望。
因为对他来说——
沈铁崖不是主帅。
不是战友。
不是同袍。
那是他半个老师、半个兄长、半个信仰。
但如今——
信仰就在他眼前……碎了。
碎得连渣都不剩!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捅进了一把火,他嘶吼著:
“我想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啊!!!”
他声音几乎哽住: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这悲號,让无数军士心臟发紧。
因为赵烈说的,也是他们心中的痛、心中的疑惑、心中的不解与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沈主帅要这么做?
长夜风声似狼嚎,落在这片死寂的城门前,吹得火把大幅摇晃。
所有人都看向沈铁崖。
看向这个曾经让他们尊敬到愿意为他而死的主帅。
看向这个如今被揭穿身份,跪在夜色之中的叛徒。
沈铁崖低著头。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
眼神复杂至极,像是藏著千山万海。
他看著赵烈。
又看著萧寧。
唇角轻轻往上扬起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那弧度里,有悲凉。
有嘲讽。
有无奈。
也有一种——
终於不用再偽装的解脱。
他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却沉稳如铁器敲击石面:
“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的眼中燃起一抹深到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意。
火光映照在那双眼中,將他整张脸照得阴影重重。
他缓缓道:
“那我——”
“就告诉你。”
风雪呼啸,夜色骤沉。
平阳城门前。
真相,终於要揭开。
沈铁崖看向赵烈。
火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神色切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他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却不是因为伤,而像是压著太多年、太深、太重的东西,终於在这一刻不得不面对。
直到良久,他才慢慢抬起头。
这一抬,像是拖起三十年的疲惫。
他望向萧寧,眼中没有怒,没有恨,没有挣扎,没有狡辩。
有的只是……一种说不上来是苦还是笑的复杂扭曲。
半响,他才开口。
声音沙哑,像风雪刮过枯枝:
“我……沈铁崖……征战北境三十年。”
他嘴角扯动,像是在嘲笑自己。
“三十年啊。”
他重复了一句。
“三十年里,我奉命守过十三处关隘,大小战役二百三十一场,我带著兄弟们,在每一道关口前流过血、断过骨。”
火光反射在他眼里,那目光恍惚得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北境的每一块寒冰、每一处深雪,都埋过我的弟兄。”
他抬手,指向平阳方向,指向更远的大尧国土:
“我沈铁崖,用我的血、用我的命、用我所有的兄弟……把大尧的北境,硬生生守下来了三十年!”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拔高,却不是怒,而像是某根被拉断的弦,劈开胸膛而出的嘶吼:
“可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萧寧沉默看著他,没有打断。
沈铁崖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笑得肩膀都在颤:
“为国为民,这四个字,是我拿命换来的。”
“可换来的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像刀在挖心:
“我换来的是三次降职,两次停薪,一个莫须有的不服军令』的罪名,换来的,是年復一年、月復一月被京城那些坐在暖阁里、养得白白胖胖的文官指著鼻子骂。”
“骂我沈铁崖——不懂战略,不懂统筹,只会蛮干!”
“骂我沈铁崖——使北境军费居高不下,长期拖累朝政!”
“骂我沈铁崖——擅自决断,不尊圣令!”
“骂我沈铁崖——无功!无功!!无功!!!”
他这三声“无功”,喊到嗓子血丝都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