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之前的百多號人，一部分负责伐木管理，一部分还在进行运材线的修理，卫淮到的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上工去了，林场场部显得冷冷清清的。

不过，沿著运材线走，隨时能听到山林里传来诸如“顺山倒了”“横山倒了”“乱倒”之类的在山间迴荡的吆喝声。

也远远能看到山坡上，隨著咔咔的响声，一棵大树轰然歪倒下来，树枝、树冠，宛如一把大扫把从天而降，扫得雪四溅，那景象煞是壮观。

到了林场，卫淮才发现，自己以前在生產队乾的那些体力活，是真算不上什么，这些林场伐木工，那挣的才是真正的血汗钱。

负责倒木头的工人，工作看似简单，每天重复。

但早晨四点半就上山了，三点半就得起来做饭，天不亮就牵著马上山，把木头用爬犁运到汽车能够得著的地方。

爬犁一般是两个人，一人牵马，一人装爬犁。

两人运木材下山，每匹马拖著三到四根，总重量估计得有两三吨的木头往坡下走，下坡的惯性特別大，对人和马来说，都非常危险，卫淮就见到一次，被下滑的木头拖拽著滑入下边林子把马匹后腿给砸断的情况发生。

伐木的也不轻鬆，並不是每个木帮都有油锯这样还算省力的工具，更多的是两人一组，一人一把大斧，確定树倒的方向，然后树两边各站一人，形成对撇，

轮动臂膀，你一斧我一斧地交替砍上、下楂。

那大斧，比卫淮手里的还大一些，斧刃足有半尺宽，闪烁著雪亮的光，透出寒气，伐木工叫大片斧，那是他们吃饭的傢伙，像宝贝一样呵护著，平日里都要用帆布包裹著。

休息的时候，即使饿著肚子，也要先磨大斧，两臂用力推拉，直到磨得亮光闪闪，才罢休。

可就是用这样的大斧，两人一组，一天也只能砍伐四十公分以上的树木十五六棵的样子，劳动强度十分高，没有好身体，根本干不了这个活。

还有两人用大肚子锯的，单人用弯把锯的，那也不轻鬆。

辛苦也就罢了，还危险。

就以大树倒下的威势，躲避不及，隨便来上一下，没死也能要半条命，很多时候出现的情况，就不是砍伐的人能控制得了的。

可能想让大树顺坡倒，觉得还没到倒的时候，搞不好来上一阵风曳一下，就换个方向倒了，总有被惊得鸡飞狗跳骂骂咧咧的事情出现，

卫淮和老葛今天所要去的地方，就在初到林场，领著章岩、巴云和两人打野猪对面山脊翻过去的区域，那里是一处大山湾，又是大片针阔混交林，平时看上去黑乎乎的，也被章岩他们叫做黑崴子，距离场部，有五六里地。

这点路程，没必要骑马，但老葛腿脚不便，卫淮也就走的慢。

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才进入黑崴子。

昨天说好要来看熊仓子，章岩和巴云和两人，就在运材线边临时堆放木楞的地方等著。

看到卫淮和老葛出现在山湾里，两人立马迎了过来。

简单的寒暄过后，章岩和巴云和两人领头，往深处的山林里钻。

也就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章岩忽然停了下来，

跟在后边的巴云和问了一句：“咋了？”

章岩指著雪地上的脚印：“这不对啊———你看看，我们昨天往这里去，回来的时候可没有往这里来，这地上多了另外三个人的脚印，都是往那土洞去的——

有人上前了？”

“估计是来六號林班倒套子的人，觉得这边坡不大，靠运材线近，好砍伐，

提前往这边来伐木了，在林场干了些年，你也知道总有那么些不听从管理的，哪里好干往哪里跑—..”

巴云和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啊，之前没看到他们往这边来啊，人全都往昨天的伐木区去了。

会不会是这木帮里边那三个一有时间就往山里去溜套子的伐木工，就是带著把汉阳造来林场的那几个比较跳脱的那三个，往这边过来了？今天早上没见到人，我还问了他们把头，说是他们今天要休息———“

章岩点点头：“可能就是他们三个————？这脚印也是三个！”

老葛和卫淮都看了看那脚印，新鲜著呢。

老葛催促道：“猜有啥用，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是他们也看到你们说的仓子，里边有黑瞎子，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咱们別掺和，要是没发现，咱们就打！”

几人又继续往林子里深入。

大约走了两百来米的样子，就听到林间有动静了。

再靠近些，果然看到三个年纪在二十五六的青壮，在林子里忙活。

章岩不由嘆了口气：“就在他们前边，那棵斜长著的臭松下边，被他们先到了！”

卫淮见状，也多少有些失望，到嘴边的鸭子要飞？

老葛却是不以为意：“总有个先来后到，这在山里是常有的事，既然他们先到了，那就让他们打，我们別掺和，不然还以为咱们是想著来分熊胆的——走，

上高处去看看，安巴，你趁机好好看看，別人是怎么打黑瞎子的！”

章岩显然心里不舒坦：“是我们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