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冒进討战,国际观瞻月票1600加更!
宣府城外。
北营。
黄昏的光线像一层蒙尘的纱,笼著漫山遍野的帐篷。
新募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营地里,有的还穿著破烂的民服,手里攥著生锈的长枪,连枪头都没磨亮。
有的蹲在地上啃著乾粮,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著帐篷漏风。
还有几个老兵油子靠著树干,偷偷摸出酒壶抿著。
这一万“大军”,乍一看黑压压望不到头,细瞧却全是松垮的架子。
黑云龙站在土坡上,双手叉腰,看著眼前的景象,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姐夫!您这招散財发粮』真是绝了!
不过几日功夫,就募了一万多新兵!
加上宣府三卫、万全左卫那些老底子,咱们现在可有四万人马了!”
他伸手指向营地里攒动的人群,语气里满是狂妄,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您瞧瞧!这么多人,就算朝廷派来援军,咱们堆也能把他们堆死!
还怕什么陈策?
依我看,等大同、山西的人一响应,咱们直接杀去北京,让陛下也尝尝咱们宣府兵的厉害!”
说著,他还得意地捋了捋鬢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封侯拜將的模样。
之前在王国樑面前的顺从早没了踪影,此刻满脑子都是“人多势眾”,压根没注意到身旁王国樑紧绷的脸。
“人数是多,可大多是乌合之眾啊。”
王国樑轻嘆一声。
“乌合之眾怎么了?”
黑云龙转头看著王国樑,笑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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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差也是能拿刀的!守城的时候往城墙上一站,朝廷那些兵卒见了也得害怕!”
“守城?”
王国樑苦笑一声。
“你以为朝廷会给咱们守城的机会?
戚金的南兵是从辽东战场上活下来的,陈策的川兵善攻坚,还有京营的神机营。
他们一来,先是火器轰城,再是精锐爬墙,这些新兵能挡得住?”
他顿了顿,目光又飘向东北方,那是大同的方向,语气里添了几分焦虑:
“更重要的是,大同、山西那边至今没回信。
咱们喊著共举义旗』,可人家根本不搭理。
没有他们呼应,咱们就是孤军奋战,四万人马看似多,实则是困在宣府城里的笼中鸟。”
黑云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嘴硬:
“说不定他们在路上呢!毕竟是谋逆大事,总得考虑考虑……”
“考虑?”
王国樑打断他,声音里带了几分怒火。
“周通、赵承业怎么不考虑?他们可是直接带著兵去保安州投靠马世龙了!”
黑云龙张了张嘴,想要爭辩,却被王国樑的眼神堵了回去。
別看这局势好像对他来说大好。
宣府人心都在他身上。
但这只是假象罢了。
宣府之中。
如今臣服他的,不过是些沾亲带故、利益捆绑的人:
葛峪堡参將是他女婿,靠著他才坐稳位置。
柴沟堡的南山参將是他族弟,早年犯了错是他保下来的。
宣府三卫的军官多是他一手提拔的,万全左卫的游击更是他早年教过的徒弟……
这些人跟著他,无非是怕他倒了之后自己也没好下场。
可那些没沾亲带故的呢?
东路的周通、南路的赵承业,早就看透了“谋反”是死路一条,一接到马世龙的消息就立刻倒向朝廷。
上西路的吴谦至今没表態,显然是在观望,一旦朝廷军占了上风,定会第一个反过来打他。
想到这里,王国樑的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他又想起了几日前在总兵府写罪状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忐忑,却还抱著“戴罪立功”的希望,哪怕丟了官职,至少能保住全家性命。
可现在呢?
被黑云龙这一闹,弒杀钦差的罪名坐实,谋反的大旗也被强行竖起,连回头的路都没了。
他侧头看向身旁还在做著“进京夺权”美梦的黑云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无奈,还有几分绝望。
若不是这个小舅子一时衝动,杀了张鹤鸣,他何至於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姐夫,您这是咋了?怎么突然像娘们一样,畏手畏脚了?”
王国樑猛地回过神,眼神扫过黑云龙,语气里带著几分憋了许久的不耐:
“我不想说第三遍:
在外面,要称职务!”
他原本就因局势心烦,黑云龙这没大没小的称呼,更让他烦心了。
他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正是因为眼前这个拎不清的小舅子。
黑云龙被他懟了一句,却没敢恼,反倒嬉皮笑脸地拱了拱手,尾音还带著点撒娇的意味:
“知道了知道了,总镇姐夫。
这不是跟您亲近嘛,哪能时时刻刻都端著架子。”
“你啊……”
王国樑看著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
他摆摆手,语气沉了下来,直奔正题:
“罢了。
別扯这些没用的。
让你去探查蓟镇和保安州的动静,现在怎么样了?
都过去好几天了,朝廷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咱们连敌人的底细都摸不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到正事,黑云龙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挺直了腰板,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带著几分凝重:
“蓟镇那边,陈策、戚金、刘渠这几个老將都动了。
末將派去的探子说,蓟镇的兵卒从各个卫所往一处集结,旗帜遮天蔽日的,光看队伍长度,怕是有一万多人,全是之前跟建奴打过仗的精锐。”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又接著说:
“保安州更棘手。
东路的周通、南路的赵承业,这俩老狐狸居然真敢跟咱们作对,带著部曲去投奔马世龙了。
马世龙还徵调了延庆卫的兵卒,加起来也有一万出头,现在正围著保安州整训,看那样子,是想跟咱们耗著。”
“一万……一万出头……”
王国樑低声重复著这两个数字,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方看似只有两万多人,可全是京营、蓟镇的精锐,还有周通、赵承业带来的边军老兵,论战斗力,远不是自己这边临时拼凑的乌合之眾能比的。
新募的一万多兵卒,连刀都没握稳,守城尚且勉强,真要出城野战,不过是送人头。
黑云龙见他眼神闪烁,脸色越来越沉,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劝道:
“总镇,您也別太愁!
他们人多,可从蓟镇、赶来宣府,至少要走三四天。
咱们正好利用这几天时间,先把保安州的马世龙给灭了!
只要打贏这一仗,不仅能断了朝廷的先头兵,还能震慑大同、山西那些观望的將领。
他们要是见咱们能打,说不定就敢举事响应了!”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王国樑沉鬱的心里。
他抬眼看向黑云龙,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犹豫,隨即渐渐亮了起来。
是啊!
现在坐以待毙,只会等朝廷大军合围。
若是主动出击,先拿下保安州,不仅能消灭马世龙这股威胁,还能借胜仗爭取到其他边镇的支持,说不定真能破局。
这是国际观瞻』啊!
不过
王国樑也只是高兴了一会而已。
方才黑云龙的话確实让他动了心,可冷静下来一想,马世龙麾下那万人虽杂,却有周通、赵承业的旧部撑著,还有京营残部做骨干,真要短时间消灭,哪里是易事?
而一旦时间拖延,朝廷大军赶来,这齣去攻城的军队,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总镇是担心马世龙的兵马不好啃?”
黑云龙眼尖,见王国樑出神,立刻凑上前,请命道:
“末將愿领一军,去保安州收拾他!”
王国樑闻声转头,目光落在黑云龙脸上。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带著几分无奈:
“你?你性子太急,遇事不知变通,上次煽动西大营譁变便做的很不漂亮。
这般鲁莽,如何能担此重任?”
“我哪鲁莽了!”
黑云龙急得涨红了脸,攥紧拳头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更显激动。
“马世龙才来宣府几个月?
东路的周通、南路的赵承业跟著他,不过是怕被总镇牵连,想求个自保,心里未必服他!
至於他徵调的延庆卫兵马,那游击將军薛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他在独石口被蒙古人围了,是我带五十骑冲阵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