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只笑道:“义父到了便知,且随俺先往那圣卡奇波尔村走一遭。”
布莱克当即使了幻影移形,但见遁光一闪,再睁眼时已立在村头。
远处正有一根十数丈的柳木巨棍直插云霄,棍身虬结,宛若苍龙升天。
布莱克心中吃了一惊,“哈利,你说的这个人是罗恩?”
哈利拊掌大笑,“正是俺罗恩兄弟!前番得了这件神兵,尚未寻着试炼的机缘。圣诞夜里洒家修书相邀,俺弟兄早应下来了。”
布莱克尚自咂舌,哈利早迈开步朝那巨棍行去。不过半炷香工夫,二人行至棍下,却见四周空寂无人。
正疑惑间,忽闻头顶簌簌作响,但见个赤发郎如灵猿般顺棍滑落,衣衫猎猎,笑声朗朗,不是罗恩·韦斯莱却又是那个?
“哈利!布莱克先生!你们总算来了!”
布莱克瞪眼看那通天巨棍半晌,又古怪道:“等等,你这不算是在校外使用魔法吗?”
罗恩嬉笑一声,浑不在意道:“我已经在家用过很多次了。很显然,这只是打人柳里面的魔杖随着我的心思在变化,我连魔咒都没有念。”
说罢,将巨棍缩成绣针般大小,向耳朵里一塞。
“咱们赶紧走吧!”
“不不不,请先等一下,罗恩。”布莱克忙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吧?”
“当然知道,哈利早就已经跟我写信说过了。”
布莱克张一张嘴,犹豫片刻,“那…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我说我和哈利出去玩了。”
此言既出,布莱克只觉太阳上发胀,头脑里阵痛。
待要再劝,哈利却笑道:“义父当年离家时,年岁尚不及俺兄弟,如今怎倒踌躇了。”
这一语正中要害,布莱克面上青红交错,只得伸开双臂,叹道:
“好吧,不过你们到了地方一定要听我指挥。”
哈利与罗恩把臂相携,布莱克使了幻影移形,霎时间这三个身影俱杳。再现身时,正立在一块黑礁之上。
但见:四围怪石嶙峋如剑戟,脚下惊涛裂岸起白虹,身后绝壁摩天垂黛色,崖底幽洞深藏泛玄光。
布莱克踮脚望那峭壁洞缝,皱眉道:“看来咱们得游过去了。”
罗恩咧嘴一笑,“用不着那么麻烦,咱们完全可以走过去。”
当下取了耳中柳魔棍迎风一抖变作五六尺大小,喝声“着”,那神兵倏忽化作百丈长龙,直捣洞旁石壁,震得碎石簌簌雨落。
旋即撒手任棍尾抵住礁岩,试踏两脚,便似灵猫探涧,张臂展腰,踩着那通天棍桥步步前趋。真个是:凌霄鹤驾云中步,赶海郎逐浪里烟。
布莱克把眼瞪得圆了,好半晌合不拢嘴,“这棍子真是被你玩出样来了。”
三人依次踏棍而过,待行至缝隙前,罗恩抬脚轻跺,那百丈长棍霎时缩回寻常长短,飞入他掌中。
这几个沿着峭壁深处摸行,不过数十步,便见岩洞石阶蜿蜒向上。阶尽处立着一面光滑石壁,浑然天成。
布莱克举了魔杖贴壁细探,忽以杖尖轻叩某处,但见壁上陡然现出一道银白弧光,状若新月。
“找到了钥匙孔了!”
布莱克喜叫一声,当即举杖念咒,掌心立现一道刀割也似的血痕。
他将热血往弧光处一抹,整面石壁竟如晨雾遇阳般消散无踪,露出个黑魆魆的洞口。
罗恩讶道:“鲜血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没错,这是我们去里面的代价。”布莱克施咒愈了伤口,“我的家养小精灵告诉我的。”
当下布莱克与罗恩各施了荧光咒便要进前,哈利见此讶道:
“兄弟怎的使了魔法却不遭魔法部那干鸟人来扰?”
“噢,哈利,你不知道吗?如果身边有成年巫师在,魔法部的踪丝就没法判断这道魔咒究竟是不是未成年巫师施的。”
哈利摇头道:“这魔法部端的是草台班子。”
当下也拿魔杖念了个荧光咒,与二人踏进洞里。
进洞时,只见好一个浩瀚墨潭横亘眼前,远岸渺茫难辨。仰面不见穹顶,唯觉阴风飒飒,远处一道惨绿幽光穿破浓雾,倒映湖心恰似幽冥。
三人沿湖岸徐行,果见一叶芥舟系在石畔。登船时那船儿轻轻一晃,容了三人落座,竟不沉没。
哈利摇头道:“那伏地魔到底是头脑却弦,既设禁制,偏不算计人数多寡。”
“早知如此,当请赫敏大姐并诸位好汉同来,便似迭罗汉般坐满了。任他水底藏得千百阴尸,能奈我何?”
布莱克嘴角抽搐,“事实上,哈利,哪怕是詹姆也想不出这么邪门的主意。”
“你这也太不巫师了。”
他又发几句牢骚,这三个便一齐往湖心去了。
那哈利立在船头,睁一双碧眼辨着水路;罗恩在后,只把一对木桨使得风生水起;布莱克探出半截身子,魔杖头迸出幽幽冷光,直照进那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见水下影影绰绰,尽是浮沉的阴尸,老幼妇孺、高矮胖瘦一应俱全,也不知那伏地魔从何处搜罗来这许多枉死之人。
布莱克观望半晌,咬牙道:“该死!这下面少说也有上千个阴尸,我根本找不到我弟弟在哪!”
罗恩忙劝道:“布莱克先生,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别碰到的那些玩意儿。”
布莱克却不应答,又瞪目搜寻半晌,方恨恨收回身,“放心吧,罗恩,我没有那么鲁莽。”
约莫半炷香工夫,小舟撞上一处黑岩小岛。那岛方圆不过三五丈,通体是整块墨黑巨岩,当中迸出森森碧光,照得三人须眉皆绿,恍如置身阎罗殿前。
哈利三个踏步上得岛来,定睛看那绿光时,却见一个石盆,底下带着座子,恰似那冥想盆一般。
石盆里满盛着碧荧荧的汁水,恍若蛇涎烈毒,隐约照见汁水底下沉着个坠子模样的物事。
布莱克双眼直勾勾地钉在盆中,喉头哽咽,半晌才嘶声道:“那是我弟弟留下的遗物。”
“我敢说他一定在挂坠盒里面留了信息。”
罗恩瞅着那绿惨惨的汁水,面上露出几分嫌恶,只将手中柳魔棍缩成魔杖大小,对那石盆念了个漂浮咒。
岂料那石盆纹丝不动,波澜不惊,却是半点作用也无。
罗恩讶道:“魔法居然不管用!”
“这应该就是克利切说的绝望药水了,比同时中一百道钻心咒还要痛苦的魔药。”
布莱克吸一口寒气,“只有把它们喝完才能拿到我弟弟的遗物。”
罗恩闻言,大惊失色,“把这玩意儿喝了?这真是人能喝的?!”
布莱克却不答话,将袖口撸至肘间,谨慎道:
“我先尝一口。”
言罢,伸长舌根,俯身往那盆中轻轻一蘸。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浑身猛地一僵,四肢陡然挺直如铁,双眼暴突似铜铃,喉中荷荷作响,恰似被无形铁索勒住了脖颈一般。
哈利见着布莱克这般模样,急抢上前扶他躺倒,一手不住抚他胸腹顺气。
约莫半盏茶工夫,布莱克眼中方渐渐聚起神光,痴痴喃喃。
“詹姆…我怎么看到你了……”
罗恩蹲一旁与他宽慰,“布莱克先生,你还活着。”
“噢…莉莉……你为什么要剪短发…太丑了……”
罗恩脸一黑,“别管他了,哈利,我看他一点儿事儿没有。”
正所谓:不禁不为,愈禁愈为。若布莱克抵死不愿饮那绿汁水倒也罢了,偏他这般惨状,反勾起罗恩几分执拗。
当下把心一横,竟也凑近石盆,学那布莱克以舌尖轻点。
霎时间罗恩如遭雷击,浑身绷直乱颤,直挺挺倒在地上。
哈利忙又照前法施为,轻抚半晌,罗恩方悠悠转醒。
“渴。”
罗恩舔着干裂嘴唇,挣扎欲起,面上犹带迷蒙。
他晃悠悠抽了魔杖,念咒唤来清泉,岂料水柱方现,便陡然散作万千银珠,噼里啪啦坠地无踪。
见得此景,罗恩豁然明悟,此亦是那伏地魔所设的连环计!
若要取物,须得呷尽绿汁水。吃尽了口里干燥难耐,又不可使那魔法来唤清泉,唯有饮那湖中浊水。可一沾了水面,又怎避得开潭底千百具阴尸索命?
哈利见二人这般光景,心中暗道:
这劳什子药水端的狠毒!俺义父与兄弟这等好汉,只沾得一滴,便似抽筋剥骨一般。若要保全他两个,这药水合该洒家来吃。
正思量间,却见布莱克挣扎起身,掣出魔杖对岸边顽石叱声咒语,削出个石碗来,便要俯身舀那绿莹莹的药汁。
哈忙劈手攥他腕子,叫道:“义父且住!这苦水合该哈利来饮!”
“这,咳咳!这绝对不行!杀了我也不行!”布莱克咽一口干唾沫,斩钉截铁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没理由让你来承受这种痛苦。”
“义父差矣!洒家立过血誓,不杀伏地魔那厮誓不为人!”
“入学二载虽与那厮有几番交手,见的却尽是残魂幻影,未尝识得他真手段。”
“今日既知此物不过摧肝裂胆,却伤不得性命,洒家偏要试它一试,也断一断那伏地魔真身是个甚么鸟人!”
话音落下,哈利臂膀骤然发起千钧力,布莱克只觉腕骨一痛,五指一松,石碗早被哈利劈手夺去。
不待二人阻拦,哈利早舀一碗举至唇间,“咕咚咚”将满碗碧波饮得一滴不剩。
那药汁甫一入喉,哈利便觉似有千百道阴风劈入脑髓,却比麾下千百个摄魂伥鬼齐齐发难更甚!
但见惨苦恶念翻涌而来,直搅得三魂七魄都在油锅里煎。浑身骨节里犹如万千火蚁啃噬,五脏六腑好似被无形利刃寸寸凌迟。
但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山响,几乎迸碎满口银牙。
布莱克慌得搀住,连声唤道:
“哈利!你没事儿吧?”
罗恩朝地上狠啐一口,伸手便要夺那石碗,“我来喝!”
不料哈利双臂猛然一振,将二人震开半步,竟咧出个森然笑容。
“有甚打紧!这滋味却比南瓜汁还淡三分!”
言罢,魔杖挥处,岛上岩石应声化作两张石椅,一副棋盘。
哈利稳坐如山,朝罗恩喝道:“兄弟既精于棋道,且陪洒家杀上几局,单饮这鸟水有甚趣味!”
罗恩见他状若疯虎,不敢违拗,只得战战兢兢入座对弈。哈利随手移了一子,反手将石碗塞到布莱克手中。
“劳烦义父满上!”
布莱克如梦初醒,颤巍巍舀了半碗递去。哈利仰颈饮尽,忽将空碗重重顿在石上,声震四野,大笑道:
“不够!不够!再与洒家斟满来!”
有分教:
对弈不曾妨吃毒,痛楚钻心不改容。
大笑急呼斟满盏,更将恶汁化豪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