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离阳王朝最后的都城,在接下来三天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无声的坟墓。
那道来自长安的“阉割詔书”,像一柄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一个赵氏皇族子孙的头顶。
恐慌,绝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里滋生,蔓延。
被软禁在自己宫殿里的皇子们,彻底疯了。
有的皇子,整日以头抢地,將宫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有的皇子,抱著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问著“为什么”。
还有的皇子,选择了用最极端的方式来逃避。他们用金簪,用白綾,用各种能想到的办法,试图结束自己这即將变得比死亡还要屈辱的生命。
但,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在张巨鹿那铁血的命令之下,他们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
所有尖锐的物品都被收走,房樑上掛满了防止上吊的软网,就连平日里送来的饭菜,都变成了无需咀嚼的流食,生怕他们噎死自己。
他们被强迫著,活著。
活著,等待那场即將到来的,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
整个皇宫,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疯人院。
而在这座疯人院之外,太安城的空气,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外的地平线上,大唐的军旗越来越多,那股遮天蔽日的杀气,如同乌云压城,让每一个太安城的百姓,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慄。
他们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大唐的军队,快要来了。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白起,而是十个!
十个,如同神魔一般的绝世凶神!
在这种末日般的氛围中,三日之期,终於到了。
离阳太庙。
这里,供奉著赵氏歷代先皇的牌位。
这里,是整个离阳王朝,最神圣,最庄严的地方。
而今天,这里,却將上演一出,整个王朝,最悲凉,也最荒唐的剧目。
天还未亮,所有在京的三品以上大员,和所有成年的赵氏宗室王爷,便被禁军“请”到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站在那巨大的太庙广场之上,噤若寒蝉。
张巨鹿,一身素衣,缓缓地走上了太庙的祭台。
他的脸色,比三天前,更加苍白,也更加憔悴。
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诸位。”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迴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所为何事,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
“那道圣旨,想必,大家也都看过了。”
“我只问一句。”
张巨鹿的目光,扫过下面那一张张,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不甘的脸。
“是遵旨,还是,死战?”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死战?
拿什么去战?
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填那百万神魔大军的刀口吗?
可是,遵旨?
让他们亲手,將自己的君主,自己的子侄,变成一群不人不鬼的阉人?
让他们赵氏一族,蒙受这万古未有之奇耻大辱?
他们做不到!
“张巨鹿!”
一个身穿蟒袍的老王爷,猛地站了出来。
他,正是三日前,在金鑾殿上,询问张巨鹿对策的那位皇叔,赵毅。
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无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悍不畏死的疯狂。
“你这个乱臣贼子!你忘了你是谁的臣子了吗?!”
他指著张巨鹿,破口大骂。
“我赵氏的男儿,只有站著死,没有跪著生!”
“你想让我们,像狗一样,去乞求那个暴君的怜悯?我告诉你,没门!”
“今日,我赵毅,就算是血溅这太庙,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说得好!”
“皇叔说得对!我们跟他们拼了!”
“寧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赵氏的血,不能白流!”
赵毅的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广场上,所有赵氏宗室王爷心中的那团,名为“血性”的火焰。
他们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他们抽出隨身佩戴的宝剑,指著张巨鹿,大有要將这个“叛徒”,当场斩杀的架势。
看著这一幕,那些文官们,一个个都嚇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然而,张巨鹿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下面那些,群情激奋的宗室王爷,那眼神,充满了怜悯。
“说完了吗?”
他淡淡地开口。
“说完了,就该,上路了。”
“什么?”赵毅一愣。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无数的破空之声,突然从太庙的四面八方响起。
只见,在那高高的围墙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手持劲弩的禁军士兵。
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手中的弩箭,早已对准了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张巨鹿!你……你想干什么?!”
赵毅看著这一幕,心中,猛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干什么。”
张巨鹿的声音,冷得像冰。
“只是,送诸位王爷,去见先帝们而已。”
“毕竟,黄泉路上,人多,也热闹一些。”
“你……你敢?!”赵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我,敢不敢。”
张巨鹿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放箭。”
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声音,很轻。
却像死神的丧钟,在每一个赵氏王爷的耳边,轰然敲响。
“不——!”
赵毅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嘶吼。
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巨鹿,这个他们赵氏最信任的臣子,竟然,会对他们,举起屠刀!
然而,已经晚了。
隨著张巨鹿的命令落下。
那早已蓄势待发的,数万支弩箭,如同黑色的死神之雨,铺天盖地般,向著广场中央,那群还处在震惊和不敢相信之中的,宗室王爷们,倾泻而下。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不绝於耳。
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太庙。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染红了这片神圣的土地。
那些刚刚还叫囂著,要与大唐决一死战的王爷们,在这一刻,脆弱得,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眼中,还带著无尽的震惊,和对张巨鹿的,刻骨的怨毒。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张巨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祭台之上,冷漠地看著。
看著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曾经对他尊敬有加的王爷们,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然后,慢慢地,死去。
他的心,在滴血。
但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要用这些人的血,来为离阳,换取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当最后一个王爷,倒在血泊之中时。
整个太庙广场,已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人间地狱。
张巨鹿转过头,看向那些,早已被嚇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文官们。
“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的文官,都拼命地摇头。
他们,被嚇破了胆。
“很好。”
张巨鹿点了点头。
“来人。”
“將这些,为国捐躯』的王爷们,都厚葬了吧。”
“另外,传我的命令。”
“三日后。”
“於皇宫之內,行,净身』大典!”
太庙喋血。
这个消息,像一阵阴风,迅速吹遍了整个太安城。
当人们得知,那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张巨鹿首辅,竟然在太庙之中,將数十名反对“阉割詔书”的宗室王爷,尽数射杀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终於明白,这位离阳王朝最后的擎天玉柱,为了保全离阳的千万百姓,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头,不择手段的孤狼。
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君臣之义,再也没有了宗族之情。
有的,只是,对那个远在长安的魔王的,最彻底的,恐惧和顺从。
而隨著反对的声音,被用最血腥的方式,彻底清除。
那场,被张巨鹿称为“净身大典”的,史无前例的酷刑,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皇宫,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无数的太监和宫女,在禁军的监督下,开始布置“行刑”的场地。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绸缎,將整个皇宫,都装点成了一片,诡异的惨白。
仿佛,这不是一场行刑。
而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送的,是整个离阳赵氏,最后的,男人的尊严。
那些被软禁在各自宫殿里的皇子们,在得知了太庙的消息,和那即將在三日后举行的“净身大典”后。
他们,彻底崩溃了。
“不!我不要当太监!我不要!”
大皇子赵鈺,那个曾经被誉为“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太子,此刻,正像一个疯子一样,在自己的东宫里,疯狂地嘶吼著。
他那张曾经英俊儒雅的脸,此刻,布满了泪痕和鼻涕,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是太子!我是离阳未来的皇帝!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他衝著门口那些,面无表情的禁军,疯狂地咆哮著。
但,没有人理他。
那些禁军,就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咆哮,变成了哀求。
赵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著那些,曾经在他眼中,连螻蚁都不如的禁军,疯狂地磕头。
“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好多好多的钱!我把东宫里所有的宝贝,都给你们!”
“只要你们放我走!求求你们了!”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彻底吞噬了赵鈺。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然后,猛地,向著宫殿的柱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他,要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这,即將变得无比屈辱的一生。
“砰!”
一声闷响。
然而,他预想中的,头破血流,並没有出现。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柔软的墙上。
然后,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