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话,是不能对任何人言的。
吾丘寿王有几分失望,以为恩师的意思儒家已经这样了,再怎么样都是向上,后儒自有后儒之福,长叹一声,愧疚而坚定说道:“恩师,来日计败,我愿与你一道离国,此生不复入华夏!”
为了陛下,为了恩师,忠孝在上,再拼一次。
董仲舒松了口气。
吾丘寿王望着他,问道:“恩师,计将安出?”
“子赣可还记得《列子·说符篇》,白公请教孔子?”
“白公问孔子问:“人可与微言乎?”孔子不应。白公问曰:‘若以石投水,何如?’孔子曰:‘吴之善没者能取之。’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白公曰:‘人故不可与微言乎?’孔子曰:‘何为不可?唯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吾丘寿王脱口而出道。
董仲舒向来对门生的学问很满意,点头问道:“子赣可知白公为何请教孔子?”
“阴谋政…变?”吾丘寿王猛然醒悟。
白公想要造反,于是求问于孔子,求教阴谋方法,直接询问时,孔子以沉默拒绝回答,然后白公委婉询问,孔子无奈给出回答“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但只要有动作,就可能暴露造反之谋,之后白公反问孔子什么方法造反万无一失,孔子的答案是“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要学会利用利益形势而不是利用言辞策动。
这就是孔子的最高权谋。
调动所有人跟自己一起造反,让所有人的利益实现和自己一致,在利益受损时,所有人在趋利避害的本能下,就会同自己一起造反,力量自然而然凝聚完成。
不过,白公最终没能按耐住心中的急切,匆匆发动了叛乱,终于死在了浴室中。
见门生恍然大悟的模样,董仲舒缓缓说道:“上君固然聪颖,但天下人也不痴傻,迁徙令,没有要天下豪富之家的命,但要了天下豪富之家的财,大汉有封地的列侯、累世为官的家族、金银无数的巨商、招养门客的大侠,甚而是啸聚山林的盗贼……”
当看到迁徙令中,包括了匪盗的时候,董仲舒都为之叹为观止。
钱到一百万,甭管什么人,哪怕是盗贼,都要迁徙,换言之,上君抢钱抢到了盗贼头上,这到底谁才是强盗匪贼?
“列侯之家、官宦世家有私兵,巨商大贾有钱粮,游侠盗贼有人众,战争之事,无非兵、钱、粮、人、名五事,前四者秘密联结,而五者,我们现在正在做啊。”董仲舒仰首道。
时当孟冬的无月之夜,碧空如洗,星河灿烂,在董仲舒、吾丘寿王眼中,只觉得满天星斗乱纷纷闪烁不定,一点儿奥妙也琢磨不出。
这时只听肃立在高台下的司礼大臣高宣:“子时已到,有请高士……”
星室的厚帘掀起,两位星象高士白发披散,身穿绣有星宿分野的黑色长袍走出,在西面祭坛前跪拜祷告:“昊天在上,有落书、唐平二位弟子祈求天帝,恳请昭示天机,以告诫生民自励奋发,拯救苍生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