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转变

这一场展示之后，东朝鲜公司的组建全面启动，虎賁中郎將邓返回宫中，向邓太后做了一番匯报，匯报时，邓十分兴奋，邓绥勉强笑了笑，“三兄辛苦了！”

“宫中莫非发生了什么，太后脸上似有不悦？”

“没什么，朕刚刚阅读《汉书霍光传心中多有伤感，霍光与大汉有大功，可死后不久，宗族全灭，孝章皇帝想寻霍氏后裔，竟然两人都找不到—”

这番话一出，邓如同当面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愣愣得跪坐下来，良久才说，“吾邓氏三代辅佐大汉，一向忠诚，想来无霍氏之祸！”

“三兄倒是挺自信，淑儿都没三兄自信！”

“皇后是如何说的？”

“吾等妇人，深处內宫，能用者不过宗族，但臣操君权，必成眾矢之的，主事者一死，必群起而攻之，一人如何能挡天下，死无期也！

如竇氏兄弟一般，已经是好运，毕竟只是死了兄弟几人，宗族尚且得保，最惨的是变成霍氏，不仅宗族全灭，还被泼了一身脏水，甚至连累数千家被族灭！”

“皇后何时说得这番话？”

“前些日子有大臣上书，言汝兄弟和寇鰲之功，吾询问淑儿当如何处置，淑儿说这是外臣捧杀外戚家族，然后做了那样一番感慨！

淑儿还说，邓寇两代联姻，几如一体，邓氏有难，寇氏必隨之，她若是早死，看不到这一幕，或是幸事，若是不能早死，恐会重蹈霍成君之覆辙，贪恋不死，却受尽侮辱，最后还是不得不自杀！”

邓性跌坐在垫子上，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珠，他用袖角擦了擦，有些自嘲的说道，“幸好今上宽厚，又与淑儿亲近，不是宣帝那等刻薄寡恩之君！”

“今上宽厚，但身体不好，不是长寿之相，淑儿早早就在考虑后事，淑儿说即便新君为吾等迎立，等新君长大又如何？朝臣会要求新君亲政，新君自然也跃跃欲试，根本不会感念吾等的迎立之功。

若是吾等让权，就是人为刀组，我为鱼肉；吾等若是不让权，自然会得罪越来越多的人，最后会被人寻机推翻，若是效仿王莽，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淑儿有子，与邓寇两族有血脉关係又如何？文帝可以逼死亲舅，武帝当眾说若田酚尚在，必族田氏，並无什么区別！”

邓绥说到这里，轻轻吹了一口气，“淑儿说她希望找到君臣共存的可能性，但一直找不到，有一天她突然想起了周公，周公辅成王，享受的却都是天子礼仪，不仅安享富贵一生，享誉至今，子嗣还全部封建为诸侯，无论是身前身后名，还是身前身后利，都赚够了！

自此之后，淑儿就把希望放在了边陆之地，创办东朝鲜公司的初衷就在於此，若是能够成功，未来还可创办南海公司、西域公司，悄无声息的送出邓寇两族的才俊之士，吾之所以同意堂兄遵为朝鲜营统领，就在於此！”

邓哩大吃一惊，然后喃喃自语道：“竟还有这番考虑！”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凡有万一的可能都要做好，这关係到邓氏全族未来的生路，三兄务必做好此事！”

“诺！”

如果说此前邓绥还对搞东朝鲜公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等到寇淑点明这里面的利害之后，她立刻想通了，必须干，而且要大干特干，这不仅仅是狡兔三窟，同时也是对汉廷的威。

若是未来的君王好说话，邓氏內辅天子，外镇异族，为一路边藩；若是未来的君王不好说话，邓氏凭藉著掌握的军队威一番，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可以让邓氏有缓衝的余地，就算退一万步说，最起码也有人活下来，不至於血脉彻底断掉！

虽然这样干，也意味著族人要被放在蛮夷之地搏杀，但要想有一条活路，那就必须拼搏，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而在寇淑提醒之后，邓绥对寇淑的看法也有不小的改变，这个孩子活得非常通透，甚至比她还要通透，她想的是善待政治失败者，建立一套点到为止的政治规则，好给邓氏未来留一条生路，但这条路归根到底太过被动，把命运寄於人手！

若新君是明君，愿意以国事为重，他们可能接受这套规则，但如果遇到的是汉宣帝这等毫无顾忌的皇帝怎么办？

霍光应该有所预料，他没有把直系后人过继，而是把宗族子弟过继给霍去病，想的就是给霍氏宗族留一脉，哪怕自己儿子没有也认了，结果呢？谁敢再相信皇帝的善良，谁就是傻子！

所以寇淑直接搞起了恐怖平衡，王莽的前车之鑑在前，老刘家的天下大家没办法，但我利用掌权的机会，在边疆扶持一家公司，手里有钱有粮。

你要和我好好相处，这家公司就可以为大汉开疆拓土，帮著你解决各种麻烦，但如果你对我不客气，那大汉的边疆也別想安寧—

虽然这样的想法不是很忠诚，但君臣关係从来都是相互的，孟子说得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讎！

邓绥对寇淑的忌惮也消失了大半，寇淑想得这般通透，自然不可能与她爭夺什么权柄，她眼中的大权在握，在寇淑眼中，或许就是寇氏的送命符，她虽然出谋划策，却不爭权夺利，这可不仅仅是避让邓氏，这更是在骑墙！

现在这么发展下去，寇氏有退路，邓氏反而没有退路，偏偏她文那般聪明，万一她半路上改变主意，那邓氏就要倒大霉。

绝不能让寇淑骑墙，必须捆绑她，联姻的意义有，但没那么大，大汉各宗族之间相互联姻是常有的，但到了选边站时，联姻根本不是考虑的重点。

思前想后，邓绥发现捆绑的办法反而是与寇氏共掌权柄，哪怕寇淑通透，寇氏也不可能人人都通透，但有她和寇淑在，邓寇两族哪怕有些疙疙瘩瘩，也不至於变成霍光和上官的关系所以原来不愿意使用寇的邓绥，现在改变了心意，她决定提拔寇鰲为左將军，让他辅政，理由也是槓槓的，为少府有功，又是皇后之父！

为避免寇淑反对，同时为试探小皇帝刘胜，邓绥也玩了个小心眼，这一天早上上朝结束后，邓绥告诉寇淑，宫中有一箱珠宝丟失了，有几个嫌疑人，如果加以拷问，必定伤及无辜，你是皇后，宫中事务也要管一管，去亲自查问一番吧！

寇淑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称是，然后就带著人过去了，等到寇淑离开后，刘胜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这位嫡母有些不安，就说到了读书之时，请求告辞离开。

邓绥笑著说不忙，然后又说寇鰲为先帝营造陵墓，为少府卿牟利无数，才华卓越，她有意升迁寇鰲为左將军，联合辅政，皇帝以为如何？

刘胜大喜，不过这两年来，已经有些小想法的皇帝立刻低头掩饰，然后说道，“孩儿不通政务，母后自行决断即可！”

“皇帝觉得好，那就定了！”

邓绥动作非常快，迅速叫来了尚书令，撰写了一封圣旨，以寇鰲的诸般功劳为由，加三千户封地，拜为左將军，与车骑將军共同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