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猜忌

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不管寇淑如何掩饰，隨著在宫廷中生活日久，她很多异常之处，自然也被邓绥看在眼里。

寇淑虽然对她很尊重，一天到晚母亲长，母亲短的，看起来很亲热，但並不畏惧，该爭就爭，

该说就说，不管她是否同意，也不管她是否在意，寇淑该干就干，毫不犹豫，年初的大朝会发生的种种，邓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对下面的大臣，寇淑也一点都不含糊，公开对鲁恭不满，对“鲁恭三异”之以鼻；对大兄指手画脚，让他办这个，办那个；对袁下手，也毫不犹豫，差点把袁逼死·“

今天对著曹大家，同样也是如此，她並不认为是自己才学有问题，而是指责班昭没有修好《汉书，还提出自己修史的看法，这不是小孩子乱说话，她这番话绝对言之有物。

可对於武人，尤其是那些与匈奴、羌胡等作战有功之人，寇淑就非常尊重，班超老病在家，寇淑多次询问班勇其父的情况，还让太医院给班超准备补药。

宫中虎责羽林等护佑之人，寇淑很喜欢询问他们是否和北方胡廝杀过，凡是打过仗的，她都仔细询问，还给了赏赐，甚至还公开说，“恨是女儿身，无法亲征伐！”

寇淑这般壮怀激烈，守备营禁的武人听看自然高兴，偏偏寇淑並不仅仅拉拢人，她是真得这般想，今天寇淑告诉她，已经约莫找到了那种能爆开炼丹炉的丹药，一边渲染威力，一边又说可以製成兵器，有利於汉家征战，还就算我不能上战场，也能杀贼寇！

说到这些时，寇淑小脸满是兴奋，完全是一副恨不得立刻上战场的模样，很明显，这个孩子不仅聪慧，性格还十分刚烈，绝对能得列侯武人之心。

对宫中的寺人婢女，对少府的工匠太医，寇淑又是客客气气，有功劳了，很捨得奖赏，也很为他们考虑，动輒问长问短，她並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关照，而是感同身受，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著想，帮著解决问题，这也引得宫中一片片讚誉之声.

在邓绥看来，寇淑已经有了一套相当成熟的政治理念，她真正想践行《新天命说，並为此而努力，她想对外扩张，所以更在意列侯和武人；她想搞格物治国，所以她格外看重工匠，但对士人看得並不重，只把他们当作干活的文吏。

作为喜欢文治的上位者，邓绥自然对寇淑不放心，这不仅仅是政治理念的巨大差异，也是担忧，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想法，手段还这般凌厉，以后长大还得了？

而寇淑內拉拢宫中的寺人婢女，外拉拢列侯武人的做法，也让邓绥感到强烈的不安，她是女主，她非常清楚她的根基是什么，寇淑这般做就是在不断挖她的根！

可邓绥也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寇淑打著看护皇帝的名號，和皇帝整日待在一起，两人一起上朝，一起接受各种謁见，哪怕是到了晚上睡觉，也是一间房用屏风分隔开，皇帝睡大床，寇淑睡在另外一张床，並安排身边人守护皇帝，简直是亲密无间。

邓绥虽然是皇太后，她临朝听政，无所不为，甚至可以废立皇帝，但不过是说辞罢了，她要是敢这般做，马上就要出大乱子。

邓绥心里很清楚，她和寇淑一样，权力来源於皇帝，皇帝年幼，她才有执政的机会，她不能触及皇帝的根本利益，帝后一体，她对寇淑並无太好的办法，要不然就是欺凌幼主，幼主一声吼，她就可能被赶下台。

虽然寇淑言之凿凿，陛下身体不好，就算到了亲政年龄，天下事也需要太后分担，还说协助她劝说，但天知道是不是为了稳住她—

邓绥虽然也清楚自己可能多虑了，寇淑整天母亲不是白喊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猜忌，如果邓绥在后世进修一番，她就会知道这种猜忌就是最高权力的独一无二，哪怕邓寇关係很好，她也不愿意与人分享，要不然古代也不至於有那么多皇帝和太子廝杀的。

班昭不仅是邓绥的老师，更是她的政治导师，现在她成为皇太后，很多事情都会和班昭商议，

所以忍不住说起了对寇淑的评价，祖露了猜忌之心。

班昭人老成精，阅歷丰富，又是搞歷史的，聪明到家了，她自然很清楚现在邓绥的巨大压力，

看著是太后临朝，威风凛凛，但內忧外患，她的位置根本不稳。

外患自然是外朝的官员，对太后並不是很买帐，並不亲近太后和邓氏外戚；內忧则是帝后，皇帝都十岁了，距离亲政也就几年时间，还带著皇后垂帘听政，皇后是格物大家，多有成就，明眼人也已经看出，皇后有能力治国面对这內忧外患，太后可以抬举邓氏，压制朝臣，但绝不能对帝后做什么事情，宫中的宦官领袖郑眾、蔡伦都是伺候过章帝的人，他们只忠心於汉家天下，他们对现在的局面只会高兴，绝不可能容忍太后一家独大，甚至对帝后动手脚。

所以班昭安慰了一番，然后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当此之时，你不要搞东搞西，幻想著迅速独揽大权，而是应该做出成绩，获得他人的信任，同时也要想办法拉拢土人集团的支持，目前你做得还不够好，土人对邓氏也不是很满意。

在班昭看来，这一点上，寇氏做得相当好，虽然寇淑与士人不对付，在袁一事上，狠狠得罪了一些人，但寇淑能压制族人，又懂操纵舆论，这不仅让士人没办法指责太多，还拉拢了一批喜欢格物的土人。

邓氏虽然徵辟了一些人，但士林对邓氏还是犹疑，也还是有人对著干，和寇氏的处境差不多，

这事实上说明了一点，外戚只要掌握大权，別想人人都说好，寇氏早早看清楚了这一点，主动搞起了筛选，而邓氏就被动多了，这也怨不得太后抱怨.

听到班昭说起拉拢土人，邓绥就相当头疼，寇淑公开拉拢列侯，又当著梁邓的面，挑起列侯和土人的利益之爭，邓绥就很难做事。

邓寇基本盘在列侯，她若是拉拢土人太过，不要说列侯们不满，邓家內部都不能团结，那就得不偿失，可不捨得下本，土人又不愿意靠拢，起不到大的用途，可谓左右为难。

邓绥每每想到这些地方，就相当的憋屈，明明她是执政太后，占据主动，怎么列侯这个大基本盘反倒被寇氏抢走了，她对正月旦大朝会一直耿耿於怀的根源就在於此·

要说起来，班昭还真有一套，对於太后的不安，她提出了两点，对士人集团，你不可能让人人都满意，但你拉拢一批人还是做得到的，要捨得下本，然后借力打力，让这些人出马攻击那些与邓氏不对付的人，邓氏就轻鬆了。

而对列侯集团，太后也没必要都拉拢，但太后起家於南阳集团，南阳的列侯你就要拉拢安抚，

听到这里，邓太后恍然大悟，想起了南阳大族阴氏。

邓阴恶斗，连累了一批人，这是南阳的內斗，现在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必须赦免阴氏，启用那些被连累的人“昔日马氏、竇氏也有被禁者，或可取消其禁，以示太后仁德！”

“善！”

邓绥连声称善，做出了几个消弹统治阶级內部矛盾的决定，这也会增强她的声望，消息不脛而走，寇淑也听到了，压根不在意。

此时她的注意力在三件事上，一是格物学堂开学，各种教材的准备；二是火药的研製，虽然火药反应有了，但离真正的军用黑火药还有一段路要走；三就是出海的船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