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笑着用粉拳打她,嗔道:“偏林姐姐也来拿我顽笑,才刚还问我是不是这出豪宴,现在又和姐姐一起笑话我。”
刚才皇帝点第一出戏《豪宴》时,林姐姐吃惊的看了过去,再问她上回的事,宝琴便猜测是作陪的元春说出来。
黛玉却不以为然。
《豪宴》这出戏,身为贵妃的贾元春未必记得。
能记得的,反而是那很会拉人进梦里,又从冷子兴之口知道许多事情的某位贼王……
因而,黛玉心中怀疑,几次望向月台,去看与湘云说笑、与元春神态亲昵的皇帝脸上,试着从他神情看出些什么。
可惜的是,点戏的时候她没有留心。
又细细想前几次他那些话语,梦中与他相见,他又知道玉钏是太太屋里的丫鬟等事情,黛玉心中越加生疑,再远远看了两眼他,便拿起纸笔,在两张纸上各写一首诗。
过了一会,夏守忠来收诗词,连李纨作的诗也收起来,一并呈送到皇帝桌前。
黛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远远的瞧着,却见他并未马上看诗,低头吃了湘云送到他唇边的酒,惹得云丫头娇嗔不止,与他在月台上笑闹。
皇帝如此,底下人又岂会规矩?
不一会就有丫鬟走动敬酒,袭人也端了酒来敬她们,鸳鸯也来了。
黛玉草草喝了几杯,眼神一直留心那边,终于见到皇帝拿起诗文,云丫头贴在他身上与他一块看,喝得有几分醉了。
“果然昏君,当着云丫头祖母和婶子的面也这样。”
黛玉心里暗道,忽而听到湘云笑起来,转头又看去,见她拿着纸不知在说什么。
半晌,黛玉终于见到皇帝猛地转头,与她遥遥对了一下眼神。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各自明白了对方心意,就像那一次做梦后楚延来到她屋里,她知道皇帝来做什么,两人也彼此知道对方做梦,只是未曾说出口。
这次也一样。
黛玉确认了这皇帝能掐会算,虽没有亲眼见到元妃省亲,却比她们知道得还清楚!
而皇帝,也知道她在试探他,故而看过来时,朝她笑了一下。
皇帝并不在乎她知道!因为他是皇帝,知道他会妖法又如何?
黛玉又拿他无可奈何。
……
月台上。
“唉呀?”湘云拿起楚延面前的诗词,奇怪问道:“这是谁做的?怎不署名。”
她看上面的诗,写得倒是不差,其中后两句“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正是颂圣诗句。
楚延看到就知道是谁的诗词,于是远远看向黛玉,与她对了个眼神,又朝她一笑。
把元春拉来,“你也来瞧瞧,这诗词可好?”
湘云不知道,或者说不记得她林姐姐写的这首诗了,楚延想看看元春记得不,她肯定是看过的。
元春看罢,赞许道:“写得倒是极好,不知是谁所作,竟忘了署名,原本能点为魁首,这下又说不准了。”
湘云忙翻看其他诗词,本以为能找出缺的那人,谁知竟找不到,因而诧异说:“这是多出来的一张诗词!”
楚延笑道:“她倒是细心,拿纸笔来。”
宫女端来笔墨,楚延提笔在她诗词后再写上一行诗:“省亲珠玉尚萦梁,再试文心竟遁藏。若道颦卿才已尽,朕赊星斗续潇湘。”
“哈,原来是林姐姐在捣鬼!”
史湘云见此诗便知道是什么缘故,又笑道:“宝姐姐说的真对了,她就是个淘气的,竟拿上回做的诗来敷衍,皇帝哥哥,你命我为赏罚大使,我亲自去罚她,看她羞不羞!”
一番话尽显小女儿娇憨媚态。
楚延一笑,将纸交给她:“去罢,云钦差。”
湘云得了令,精神抖擞的跑下月台,来到她林姐姐面前“宣读旨意”!
一众姑娘都笑着看向她,知道了林妹妹拿上回诗作搪塞皇帝的事,说幸亏皇帝没有恼,命云儿来罚她。
“好妹妹,原是我错了,替我跟皇帝赔罪。”
黛玉忙求饶,又朝月台上的楚延施礼,湘云这才笑着说饶了她。
姑娘们笑逐颜开,哪里像在皇帝宴席上,比家宴还热闹几分,叫她们的长辈见了,又惊又惧,见皇帝没生气才放心下来,转为喜悦。
王熙凤笑道:“皇上宠着姑娘们,老太太就别担心了,你瞧云丫头,跑上又跑下,皇上都不恼她。”
贾母点头笑道:“她是会逗人开心的,怪道皇上要她陪,我也喜云儿爱玩爱笑。”
史湘云祖母刚想说话,就见贾家的儿媳,名叫李纨的站起身。
“老太太,太太,还有亲家的各位太太奶奶。”
李纨欠身行礼道:“我失陪了,回去还要沐浴更衣。”
湘云二婶奇怪问她:“宴席还没完,你怎好回去?”
李纨脸上一红,王夫人冷淡道:“她今晚要去服侍,眼下回去沐浴更衣,才赶得及给圣上侍寝。”
史家、王家的几位太太奶奶都吃惊,湘云二婶忙起身相送,笑道:“原来是这样,我送一送你罢。”
其余人也都起身送一送她。
王夫人见此,就跟吃了瘪一样难受,她这儿媳还未封妃,就在众人跟前像宫里的娘娘一样尊贵!
众人都起身了,连老太太也不例外,她岂能坐着?
身为婆婆,却要起身送儿媳……怎叫她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