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2章 只需握紧这一道变数(1 / 2)非10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第52章 只需握紧这一道变数

骡车载着少年远去,桃溪乡内一切如旧。

只是少微近来颇有些烦恼,她跟着姜负学习命理相术,却只止步于皮毛,始终难有精进。

姜负啧啧感叹,这历来不服输的小鬼终于也有了一门死活学不通的手艺。

布阵与观星之法,少微学来尚无阻碍,她记性好悟性高又有一股不学到手不罢休的蛮干气魄,纵偶有驻足徘徊时,却总可以突破。

但相术望气一类,她却只能凭着好记性来死记硬背一二,若谈开悟,却是没有分毫迹象,姜负起初还很难置信,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想我当年入门时,师父倒也说过,相术一门,若欲入完善之境,并无道理门路可讲,一概努力无用,唯看天赋机缘而已。”

少微盘坐在小案前,左右手中各攥着一把晒干的蓍草枝条,抬眼间,几分不甘心地问姜负:“照此说来,你在此道之上很有天赋了?”

姜负笑眯眯道:“谬赞,不过是幼时即以哭笑断吉凶,比常鳞凡介稍强些而已。”

少微哪里听不出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常鳞小鱼,虽十分不满,但事实如此,自己不如人,便也没底气反驳,只好拧着眉,又不肯服输地去摆弄那四十九根蓍草。

此蓍草共五十根,剩余一根被姜负拿在手里。

姜负与少微说过,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四十九根蓍草中藏尽世间命运,可卜测万物。

少微盯着被她取出来不用的那一根,问这一根的用处。

姜负答:大道五十,唯此一道在天意命数之外,乃不可窥探之未知气机,或可由世人掌控施为。】

此时此刻,见少微仍在同那四十九根蓍草较劲,姜负似有所悟,眼底忽而现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她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少微排布蓍草的动作。

少微不解抬头。

姜负抬起细细的眉,摇头道:“莫学了,为师想过了——你性如顽石,从不肯信命,更不认命,你不信不认,自然无从入此门。”

少微听来心中憋闷,掀起一边眉毛:“此一门,倒是好大脾气!”

姜负啧声:“倒不知是谁先犯的脾气?只许你目中无门,还不许人家这一扇门将你拒之于外?你这小鬼未免太过横行霸道。”

死命学不会不说,还得来如此评价,少微刚要发脾气,却见姜负凤眸一弯,满是喜爱之意:“但为师就喜欢你这份横行霸道。”

姜负抬起按住那一堆蓍草的手,落在少微头顶,轻轻抚了抚,慢慢地说:“不学便不学,我的徒儿,性如顽石现华光,心若宝月映琉璃,便是霸道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好事一桩。”

少微仰头看着那双眼睛,听着这样的夸赞,一时竟愣住了,也忘记了要拂落头顶上的那只手。

午后窗外的阳光投进来,与姜负怜悯爱惜而又隐含某种寄托的目光相遇,恰似华光宝月琉璃色。

她微微倾着身,抚放在少微头顶的右手未曾收回,继而抬起了左手,将那仅剩余的一根蓍草示于少微眼前,缓声说:

“小鬼,你既不喜,便也不必勉强与那四十九道天命同行,你只需握紧这一道变数,遵从自己的意志。世人之善恶生死,世间之气机走向,你或许自有明鉴。”

少微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探入金色的阳光中,接过了那一根蓍草。

实际上正如姜负所言,少微对相术一门确实没有太多好感。那些凭一句话便要定人生死的东西,霸道到连少微都觉得霸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掌权者仅凭一句卦言便要夺去无数人命,而她也曾因那胡巫一句有关命格的评价便被秦辅当作牲畜取血多年。

少微对此确实缺乏敬意,而她之所以依旧想学,除了对真本领的占有欲之外,还有一重未曾宣之于口的原因——

她很想替姜负看一看寿命几何,劫数是否已破。

自姜负过罢二十九岁生辰之后,少微时常有种明日恐怕就要办丧事的不安之感,是头一回替别人有了寿命焦虑,这焦虑日渐强烈。

姜负虽总说什么“死不了”、“多亏了你的救命神血”、“少说得活个百八十年呢”,但少微知她是什么德性,自是无法轻信,总想着自己要亲自替姜负算一算、断一断,才好安心。

但这个想法显然要胎死腹中了,即便少微心中百般不服,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再多的不服也得憋回去。

少微只好攥紧了自姜负手中接过的那一支代表未知变数的蓍草。

没办法用相术筮法来判断姜负寿命,少微便只能用肉眼观察,或是在姜负按月取血时,她会悄悄用另只手加快那侧手臂的气血运行,叫那指尖血流得更顺畅汹涌些。

少微自认这举动没出息,因此做得很隐蔽,姜负便只作不察,只是在少微捏着指头大步离开时,静静看着这个阔绰而不自知的小孩。

让少微稍微安心的是,姜负头顶未再出现碍眼的白发,身体与面孔上也皆无衰败痕迹,她仔细回忆过,只觉姜负这张脸甚至与当年初见时没有分别,年轻充盈,悠然自在。

即便如此,少微仍不能完全放心,她盼着日子再快些,最好是一切人和事都原封不动,但时间咻地一下挪到来年此时。

然而不存这份心思还好,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恼人的时间反而专与人作对一般,磨磨蹭蹭晃晃悠悠,一会儿发呆打盹儿,一会儿喝水剔牙般不肯好好动弹,少微悄悄盯着姜负,只觉过了有一百年那样久,实际上却只是来到了秋收时。

青坞阿爹尚未返回,无需青坞家中提醒,少微即主动践诺,一声令下,率领墨狸和山骨帮着料理秋收农务。沾沾未被允许跟上,因为它屁事不干却连吃带拿,有损少微颜面。

少微一连多日早出晚归,每每跑回家中,头一件事便是确认姜负是否还健在。

姜负有时倚在堂屋门前等她,有时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有时则在灶屋前埋怨:“好歹要给我留个烹饭的人吧?”

墨狸听到这一句赶忙就去洗手切菜,少微则直接奔去灶边生火,二人既要主外又要主内,忙得好似两只在空中旋转不停的竹蜻蜓。

好不容易忙完了秋收,桃溪乡里的百姓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县署里忽然分派了劳役下来。

时下百姓无论是否有土地营生,每年皆要缴纳田税与人头税,成年男丁需每年为当地官府无偿服役至少一月,若想避开劳役,或以钱折给官府、雇人替代;或卖身为奴,奴仆的税役皆由主人家承担。

寻常人家缴纳罢田税与人头税,根本拿不出折抵劳役的余钱,青坞阿爹在服役名单之上,人却仍未能赶回,逃役乃是大罪,这亦是普通农户轻易无法远行的原因之一。

姜负让少微送了一份抵役钱给青坞,让她们母女送去官府,说明缘由。

青坞感激难当,亲自去拜谢姜负,并承诺必会尽快还回这笔钱。

此番官府摊派下来的劳役乃是搬石通渠,这是一项大工事,服役的百姓不仅有长沙国辖内的,还有许多南郡百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