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月十五,朔风渐起。
江宁城外的枫叶早已红透,在寒风中瑟瑟作响。
城门守卒正搓手跺脚取暖,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其中一辆马车里,坐着身着侍卫冠服的姜念。
“钦差大人回城了!”守门武官慌忙整肃队伍,列队相迎。
姜念自九月十三离开江宁前往苏州,已过去月余,今日回到了江宁。
此前姜念离开江宁时,率领着贺赟、两名亲兵并四十精骑。其中有几名江宁骑兵在苏州牺牲。
而此番姜念归来,却多了不少人,包括了邢岫烟,也包括了被押解的姚济生、慕容徵、韩天鸿、谭凤池等罗教要犯,另外,还押运着多达一百多万两的财物。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入了江宁城门。
囚车中的要犯,个个形容狼狈:姚济生披头散发,再无往日掌教真人的威风;慕容徵脸色灰败,蜷缩在角落;韩天鸿虽戴着重枷,仍凶光毕露;谭凤池则闭目不语,似已认命……
沿途百姓指指点点,有那受过罗教欺压的,竟朝囚车啐了一口。
……
……
此前,姜念与任辟疆、齐剑羽、戴士蛟、邹见渊约定,一个月左右便齐聚江宁。姜念是五人中回江宁最晚的一个,任辟疆四人都比他先回来。
姜念依然以江宁姜宅为钦差行辕。
此时,姜念、贺赟及任辟疆、齐剑羽、戴士蛟、邹见渊,齐聚在姜念的书房,姜念听任辟疆四人详细汇报了各自赴淮安、扬州、镇江、杭州查禁罗教的情况。除了齐剑羽没能在扬州捉拿到那财神尊者沈传魁,其他三人都称得上顺利成功。
齐剑羽愁眉紧锁,惭愧道:“下官无能,让那沈传魁跑了。”
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姜念摩挲着案上的青瓷茶盏,忽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你。那沈传魁非但是罗教财神尊者,更是扬州盐业总商沈传恩的族弟,其家族在扬州势大,情势格外复杂。”
齐剑羽郁闷道:“难道就此作罢?”
姜念眼中精光一闪:“自然不能!我会启奏圣上,待圣上决定吧。”
他心内有种预感,自己以后会去扬州走一遭……
……
……
姜念刚与任辟疆几人议毕查禁罗教之事,忽闻江宁知府贾雨村求见。
“这厮倒是来得快!”
姜念心内暗道,他已听闻王家王子膑之事。
贾雨村穿着四品知府冠服,入了书房,对姜念行礼如仪,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谄媚:“下官贾雨村拜见钦差大人。”
姜念虚扶一把:“贾太尊不必多礼。”
贾雨村落座后,先奉承了一番姜念查禁罗教的功劳,然后便说到了他此前亲自审讯王家人,审出王子膑乃是罗教善才人,逃到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王家田庄,他及时启禀两江总督陈弼纳,将王子膑捉拿归案……
尽管姜念已听闻此事,眼下听贾雨村讲述,还是不禁暗叹:“王家够倒霉的!先是一个王隆,又冒出一个王子膑,加上泰顺帝对王子腾的敌意,王家此番必是要完了!”
姜念故意问道:“本钦差记得你与王子腾有旧?”
贾雨村脸色微变,又瞬间恢复镇定,道:“下官当年确蒙王大人提携。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知王家有人勾结邪教,岂敢因私废公?况且,下官见钦差大人千里迢迢下江南查禁罗教,着实辛苦,岂能不效犬马之劳?”
姜念一边听,一边打量着这位贾太尊。但见其相貌英武,且义正辞严,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趋炎附势甚至忘恩负义的心?
不过,在姜念看来,贾雨村也确实有才干,可以利用,只要此人没有触犯到他,他就没必要整治……
……
……
罗教的要犯,关押在两江总督衙门的临时羁押场所,包括了天宗护法程牧谦、地宗护法严伯珩、传经尊者俞希濂、总漕尊者翁宁岳,等等。
因钦差行辕没有关押场所,姜念见过贾雨村后,便亲自押解着掌教真人姚济生、人宗护法慕容徵、护经尊者韩天鸿、谭凤池等罗教要犯,前往两江总督衙门。
两江总督衙门早已得了消息,陈弼纳亲率属官在辕门外相迎。
“姜大人辛苦!”陈弼纳拱手笑道,“此番剿灭罗教,实乃大功一件!”
姜念还礼:“全赖圣上洪福,制台大人调度有方。”
说着亲自将姚济生、慕容徵、韩天鸿、谭凤池等囚犯押入临时羁押场所。
但见,临时羁押场所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牢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浑浊的臭气与血腥气。
姜念发现,罗教的天宗护法程牧谦是道人模样,地宗护法严伯珩是僧人模样,人宗护法慕容徵则是居士模样。
“天地人三宗,道佛儒三教。”姜念暗道,“罗教倒是包罗万象。”
陈弼纳道:“此处腌臜,钦差大人不如移步花厅说话?”
姜念点了点头,与陈弼纳来至花厅。
姜念问道:“不知制台大人查禁罗教堂会,进展如何?”
陈弼纳肃穆道:“此事紧要,我岂敢懈怠?现已查禁四十余处堂会,余下三十余处,也正在抓紧查禁。”
姜念又问:“制台大人是否已收到圣上命你查办勾连罗教官员的密旨?”
此前,泰顺帝不仅下了一道给江苏巡抚洪天培的密旨,且下了一道给两江总督陈弼纳的密旨,命令陈弼纳查办多名与罗教牵连的江南官员。
陈弼纳心里郁闷,脸上却维持镇定:“已收到,正在遵旨查办。”
此事让他为难,因其中好几名官员与他关系密切。
……
……
姜念见过陈弼纳后,本打算再亲自前往江宁节度使衙门见唐吉纳,却得知唐吉纳正在钦差行辕等着他。另外,薛姨妈、薛锦也在钦差行辕等着他。
于是姜念匆匆赶回了江宁姜宅,先往书房见唐吉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