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软逼宫
三个人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和政堂正厅的门终于开了,今天上午的值班御医徐寿天挎着药箱走了出来。
“徐御医,徐御医!”李祬快步迎上去,“父王他还好吗?”
“小臣徐寿天拜见世子邸下。”见到李祬,徐寿天立刻驻足行礼。
“哎呀。现在就别讲究这些了!”李祬不耐烦地摆手,“赶紧告诉我父王他老人家还好吗?”
“殿下脉弦且数,但未见微。呕血多鲜红,又稍夹胃糜。臣以为,这应是肝气骤结化火,灼伤胃络而致。”徐御医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身上比画——他先是指了指肝脏的位置,之后又从肝脏下拉到胃囊,最后由胃至喉画了一条直线。
“严重吗?”李祬对医道了解不深,但也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只要清肝泻火、凉血止血,避免气郁复作,当无大碍。”徐御医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祬松了一口气。
“邸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小臣就去内药房抓药了。”徐御医作揖。
“好好好,有劳你了。”李祬拱手回拜。
“小臣职分,邸下折煞了。邸下,”徐御医再拜还礼,接着又向朴承宗和李尔瞻行礼。“二位府院君,在下这就告辞了。”
“嗯。”李祬不再多言,转头便进了正厅。朴、李二人在对视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李祬先是迈着大步,但越往里边儿走,他的脚步就越是缓慢。当走李祬到那张胡床附近,见到地上那片混合着胃糜的血迹时,整个人几乎完全停了下来。
“亨儿。”王妃柳氏此时就扶跪在胡床旁边,整张脸上写满了憔悴。
“邸下。”跪在柳氏身侧的尚宫金氏也回过头来。她的眼眉间已经没了昔日的熠熠神采。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金尚宫。”李祬本能行礼,两次鞠躬竟然没有多少差异。
“亨儿快过来吧。”王妃柳氏朝李祬招了招手。
“父王他”李祬站在原地没动。“正醒着吗?”李珲、李祬父子的关系,虽然远比李昖、李珲父子的关系要好得多,但在李祬心中,父亲李珲仍是一个标准得过了头的严父。如果父亲还醒着,那他就必须按照王家的规矩,先拜见,然后等父亲有了招呼再过去。
“殿下还没醒,但好在气顺了。”柳氏没想太多,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
“好。”李祬这才迈出步子。
李祬原本预备跪到柳氏身旁的另一侧,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位子上竟然放着一个盛了小半罐儿红血的痰盂。他吓得一缩,忙问道:“父王竟然吐了这么多血吗?”
“嗯。殿下一直在吐血,我过来之后还吐了一会儿。”柳氏一边点头一边叹气。“我来的时候,金尚宫就跪在殿下旁边,捧着这个痰盂。”
李祬立刻意识到,母亲这是在向金尚宫示好,于是顺着母亲的意冲金尚宫作了个揖。“有劳金尚宫了。”
“不敢不敢。这也是我的本分。”金尚宫哪里还敢托大,立刻就朝李祬磕了个头。
李祬下意识地一缩,但很快就挺直了腰杆。“还是有劳你了。”
柳氏震惊了,她的眸子里甚至隐隐地泛出了惶恐的神采。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金尚宫朝国王以外的活人磕大头了。“金尚宫这是”
“王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尔瞻何等机敏,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些小动作背后的隐情。
“还没来得及问。”柳氏倒是想知道,可她已经低眉顺眼惯了,根本不敢主动询问。而且徐御医很快就来了,为了不打扰听诊,她甚至连大气都没太敢喘。
“还是别在这儿说吧。”朴承宗摆出关切的样子,并悄悄地扯了扯李尔瞻的衣角。“免得殿下听见了,又被气出肝火。”
“放心,看也能知道。”李尔瞻眼神微妙地向朴承宗挑了挑眉,转过头便对李祬道:“邸下,还是把檄文拿给王妃看一下吧,好让王妃的心里也有个准备。”
“万一母后也.”李祬一脸犹豫地望向胡床上的李珲,正好看见李珲的眼皮动了起来。“母后!父王好像要醒了。”李祬立刻就想到朴承宗和李尔瞻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王上,王上您醒了吗?”柳氏回正身子,轻声呼唤。
“父王.”李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上。”金尚宫望着李珲,但她的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李祬和他身后的朴、李二人身上瞟。
“得舆,我们还是先出去一会儿吧。”朴承宗对李尔瞻说,“别再刺激到殿下了。”
“也好,”李尔瞻倒也无意再当面揭朴承宗的短,点了头便对胡床周围的人说:“邸下,王妃,金尚宫,我们先出去了。”
“你们.这.我.”李祬明显不愿意独自一人面对父王,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邸下放心,我们并不走远,只是把殿下的情况告诉柳国舅和李参赞,他们还在偏厅里候着呢。”朴承宗说道。
“那好吧,快去快回。”李祬实在没法拒绝,只能皱着眉头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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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珲做了一个梦。一个断断续续,但堪称恐怖的梦。
李珲梦见已故的父亲,带着因自己而死的临海君、晋陵君、绫昌君还有永昌大君,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对高坐的皇帝泣血哭诉明军从天而降了,汉阳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昌德宫烧起来了,面目模糊的钦差大臣正背对着火光宣读废黜其王位的旨意年仅八岁的永昌大君在哭,声嘶力竭呼喊着母亲临海君、晋陵君、绫昌君各自捧着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一卷白绫向他走来,请他选择自己的死法.他逃了,独自一人逃出了燃烧着的昌德宫他没能跑掉,漫山遍野都是皇帝的天兵.庆运宫,他被钦差大臣扭送到了庆运宫永昌大君还在哭,贞懿王大妃也在哭不!他们不是在哭,而是在哭诉!向皇帝哭诉!皇帝?皇帝怎么会在庆运宫.白绫套到了他的脖子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窝!嘴巴张大的那一刻,毒酒灌了进来
“不,不要!不要!!”李珲惊叫着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