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木棉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脸颊,好在她还算是有几分颜色。
嫁人后自是不能日夜守在姑娘跟前,苏叶便是她瞧好的,年岁小又做事还算稳妥。
接下来几日每
当夜深,苏叶便会躲在窗后观察,确是每日都会有个身影去那水井处,雪停天晴后借着月光也能依稀可辨,看那身形她便心里有了数。
是张柳枝。
苏叶想起巧玲说的话,她说世子夫人平白膈应人,送来的丫鬟都是弱不禁风身子不好的,一个个矫揉做作一副姑娘做派,结果全折在了路上,虽说一路颠簸,她们大多都染了病,偏偏只有世子夫人送来的扛不住,平白添了晦气。
待将来回了盛京,难保世子夫人不拿此事作茧子,怕是姑娘届时又要平白背了黑锅。
怕不是扛不住,而是五姑娘容不下。
她又想起进了内院后便没有瞅见过的银钏、书瑶、锦书三人,银钏好在还给了个缘由,因养病才闭门不出。
但书瑶、锦书二人却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苏叶心中也有了猜测,怕不是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给张管事看。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注1]
中秋这日内院格外安静。
内院洒扫的小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粗使婆子守在门口,苏叶出内院去大厨房领膳食时也是脚步放轻,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
张柳枝已经被堵了嘴,用绳子捆绑在了内院庭廊柱子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人被冻得嘴唇发紫。
大厨房此时却是极为热闹的,今日是中秋,给府里下人准备的早食是鸡丝肉粥,白面馒头。
苏叶取了膳食后便匆匆往内院走,待她回到内院便见一直‘养病’的张管事正在喊冤。
“五姑娘,老奴真是不知柳枝这丫头竟是如此胆大,敢做出下药坑害主子您的事儿来,好在只是米囊[注2]除了让人上瘾倒也无大碍,姑娘如若难受,老奴定给您再寻些来泡水喝。”
看似哭诉喊冤实则是在威胁。
程寰玥神色淡淡“大晟禁米囊,她一个小丫头又如何得到的?如若报了官怕是经不起严刑拷打,要知道十铢[注3]便可判绞刑。”
竟是米囊,苏叶不禁乍舌。
张管事脸上也闪过一丝慌张,强装镇静道“姑娘米囊事关重大,捅了出去怕是谁也得不了好的,染米囊者可是要被集中到一起戒断的,那地方人蛇混杂,哪里是您这般伯府千金能涉足的。”
程寰玥神色虽是淡然,但眼底藏着不易被察觉的烦躁,这般手段虽是阴毒,但也忒是上不得台面了,想必弟弟进了六馆她也坐不住了。
程寰玥好似没拿稳袖炉,只听‘噔噔’两声,苏叶便见一个身穿淡青色织锦缎,头上别着翠玉珠簪的面生的丫鬟举着托盘,唇角带笑从屋内走了出来,笑着便把托盘里的一碗米囊粉强塞进了张管事嘴里。
此时的张管事躺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子,浑身抽搐。
苏叶被眼前发生的事儿,着实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拿稳手上的食盒。
只见那个丫鬟脸上还带着笑,俏声道“姑娘,张管事这般年纪,奴婢瞅着着实是可怜,您行行好,让奴婢给他瞅瞅吧,虽然奴婢才疏学浅,但吊着他个把个月的命还是能做到的。”
“你啊,惯是会弄鬼掉猴。”程寰玥往庭廊外走了两步,看着张管事那瞪大的双眼,拿起手中的帕子挡在嘴角轻笑道“确实是可怜,虽说张管事劳苦功高的替荣安伯府守着老宅,最是忠心不过,但我作为荣安伯府的嫡姑娘,总要考虑伯府声誉,这般却是不能为张管事请大夫瞧看了,想必张管事忠心为主,也能理解一二。”
张管事此时已然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嫉恨与惧怕,艰难的抬起手指向五姑娘。
程寰玥居高临下的瞅着他道“张管事屋里可真是别有洞天呢,说起洞天,我便想起‘溪曲三三水,山环六六峰’这句诗,武夷山水却是宜人,同这边城天壤之别。”
张管事听言,眼中只剩下了惧怕。
苏叶微微低着头,眼眸却是泛着亮,五姑娘这话中的含义她也是听懂了。
张管事屋里怕是有暗室,至于提起武夷山,自张管事告病后,他的家里人除了眼前还捆在廊庭柱子上的张柳枝外,好似便在府上没有出现过,这是被张管事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