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原为鲜卑人一支,为慕容氏,于永嘉年间从阴山南下,而后陆续迁移,到了如今的青海一带。
上一代吐谷浑王伏连筹建立了伏俟城,成为了吐谷浑一族的大本营。
伏连筹死后,吐谷浑经历了相当一段的混乱时期,这股混乱,随着呵罗真战死秦州,变得越发的激烈。
伏连筹之子夸吕和呵罗真之子佛辅围绕着吐谷浑的首领之位,明争暗斗。
大帐之中,夸吕摆好了宴席,热情的款待着来自秦州的使者。
侯景!
夸吕虽然是伏连筹之子,按照游牧部落的习俗,应该是吐谷浑王位的最佳人选。
不过,他却被慕容佛辅压了一头,因为对方不只是吐谷浑王位继承人,还是南梁的宁西将军、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有着南梁的支持,夸吕对佛辅时,处处落在下风。
因此,慕容夸吕迫切需要得到新近崛起的关中秦王的支持。
“我敬使者一杯!”
宴会之上,舞女舞动着,展现着曼妙的舞姿,侯景看得乐呵呵的,听了夸吕的话,也回了一杯。
夸吕敬完酒,放下了酒杯,问道:
“不知秦王派遣使者前来,有何事?”
听夸吕这么说,侯景变得严肃起来,拱手道:
“我王定了秦州之后,一心乃为苍生之念,期望四邻安和,各部不生兵戈,因此特意遣我来此,为的便是与吐谷浑定下和约。”
夸吕一听,心中一突。
吐谷浑的王位此时争执不下,或者说,夸吕单方面的不服。
侯莫陈悦死后,夸吕本来可以期望的外援已经不在了。
新来的这位秦王,既可以与他定下和约,也可以与佛辅定下和约。
侯莫陈悦死了,理论上,李爽还算是为慕容呵罗真报仇了。
而这份和约一旦签订,完全可以进一步成为盟约。
夸吕脸上挤出了笑容,用来掩饰心中的紧张,问道:
“不知道秦王想要与谁定下了这份和约?”
夸吕担心,一旦佛辅与李爽定下了这份和约,自己就被完全孤立了。
侯景搂过了一旁为他斟酒的舞女,仿若未觉,一边逗弄着舞女,一边道:
“首领说的哪里话,谁是吐谷浑的王,我王自然是和谁定和约!”
夸吕叹了一口气,正想要酝酿情绪,却见侯景根本就没有看他,反而和舞女玩得越来越开心了。
夸吕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帐中的舞女都退了下去。
侯景被搅了兴致,抱怨道:
“首领这是何意?”
“不瞒使者,真是家门不幸啊!”
夸吕叹息了一口气,道:
“我父王死后,王位传到了呵罗真手上,他不听我的劝谏,勾结梁人,欲与秦王为敌,结果战败身死。他战死之后,这王位本应该由我继承。只是我不忍与侄儿争,遂退出了伏俟城,在此放牧。谁知道佛辅和他父一样,一意孤行,与梁人勾结,我恐吐谷浑一族会为他所牵连,又恐坏了秦王那拳拳爱民之心。”
夸吕的表情十分诚挚,不过侯景听了,却没有多少表情。
“首领不必担心,我王与梁人那边已然和好了。”
夸吕一愣,有些弄不明白。
“可我听说不久之前,秦王和梁帝才为了汉梁等地大打出手,如今就和好了?”
侯景挥了挥手,道:
“那是以前,如今尔朱荣势大,我军和梁军已然握手言和,共同对付尔朱荣了。”
夸吕听到了这里,面色一变,拍了拍手。
很快,他的手下就搬进了两个箱子,里面,装满了财宝。
侯景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
“不合适,不合适,我王时常教导我等臣子,当有公心,不可随意收受贿赂。”
夸吕一听,不乐意了。
“使者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使者在早年间便跟随秦王左右,劳苦功高,今又远道而来,我略备薄仪,怎能算是贿赂?”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那我王那边?”
“使者放心,贡品早已经准备好了。”
侯景点了点头,道:
“其实以首领的声名、才能和血脉,这吐谷浑的王就应该是你嘛,怎么让佛辅占了伏俟城呢?”
夸吕叹息道:
“我也正为此愁苦,如今王城之中的一些老家伙们,还抱着过往的一些老传统不放,总是认为南面的梁国才是天下正统,梁国支持谁,谁才是天命所归。”
吐谷浑建立这么多年,和南朝的关系总体上说要比北朝要好的多。
上一个统一北朝的苻坚在临死之前,被姚苌逼迫交出传国玉玺,苻坚却说天命在晋,玉玺已经送去了晋国。
不管真的假的,天命在晋的思想在胡人中间还是有一定基本盘的。
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与南朝争这天命,可才二十多年,北魏已然接近崩塌。
钟离之战,北魏号称百万大军,可惨淡的收场不禁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淝水之战。
这便让吐谷浑中那些亲梁派更有话说了。
侯景听了,挥了挥手,道:
“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这种老顽固,依我看,有些老传统不要也罢!以首领的威望,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
“首领完全可以带领族人走上新的辉煌,为区别伏俟城中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我看就叫新吐谷浑!”
夸吕听了,喃喃而道:
“新吐谷浑?”
便在此时,侯景拍了拍手,他的部曲拿进来了一个盒子。
侯景亲自将这个盒子拿到了夸吕的面前,夸吕的侍卫本想要阻拦,却被他呵斥了一声。
“不可对使者无礼!”
夸吕有些好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却听侯景道:
“这是我王为吐谷浑的可汗准备的!”
可汗!
夸吕听着这话,看着侯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的王冠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看着眼前这顶纯金打造的王冠,一时间,夸吕的心中充满了野心与欲望。
看着近在咫尺的侯景的那张笑脸,夸吕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情。
“使者,秦王这是何意?”
侯景一笑,看着眼前的夸吕,声音像是痒痒挠,在挠着夸吕已经被挑拨起来的心。
“大王说吐谷浑应该有一个可汗,而身为可汗,自然要有一件配得上可汗之名的信物。”
“那秦王心中的可汗究竟是谁?”
“我王说,谁能安定此地,使羌胡不生乱,又使商路畅通,西域商人往来无忧,货畅其流,谁便是可汗!”
夸吕一笑,脸凑了上去,快与侯景快亲上去了。
“请使者转告秦王,我这新吐谷浑的可汗,不会让他失望的。”
“如此,在下就先恭贺可汗了!”
——
侯景带着贡物和那两箱财物离开了夸吕的放牧之地,还没有离开多远,便被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围困了。
侯景并没有慌张,自己这方也有百多人,发觉对方靠近时,已然披甲,打起来侯景完全不怵。
“可是秦王的使者?”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