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乾见高昂如此态度,知道自己就算赔笑脸也没有用,反而越是服软,高昂越是看不起。
“你以为我想要管你么?”
“那你来做什么?”
“阿父让我来的!”
一听是他们的父亲高翼,高昂的态度也软化了一些。
“阿父让你来做何?”
高乾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高昂的手中,他拆开来一看,脸上也有些动容。
高乾见此,规劝道:
“阿父年纪大了,近来身体也是不好,你远在关中,多少年没有回去了,他想让你辞了官回渤海。”
高昂看着自己的兄长,带着疑惑。
“辞官回渤海?”
高乾看了看周围,小声道:
“天下纷乱,陛下居于洛阳,招纳壮士,此用武之时,敖曹你乃一代大将,若是回河北,以你的威名,又有何人可及?到时候,我等兄弟,必可作出一番大业!”
高昂却没有避讳,直接道:
“你是说元子攸想要挑拨我王和尔朱荣,让他们打起来,他从中渔利?”
高乾听高昂说的如此直白,当下也不再忌讳。
“关中贫困,河北富庶,你在这里,便是做到了大野爽麾下独领一军的大将又能如何,渤海才是我高氏的根本啊!”
高乾与高昂乃是正牌的渤海高氏,毋庸置疑的那一种。
在渤海当地,高家有着巨大的声望,能够调集的资源不是在关中可以比的。
在关中,高昂虽然威名赫赫,可根基并未深种。简单的说,他的兵并不是他的兵,除了府中少数的部曲,其余的都是公家的。
“你在这里瞎忙活,不都是替大野爽忙活么!若是回到了河北,我等趁势而起,到时候,我渤海高氏将会远胜赵郡李氏、博陵崔氏,甚至超过清河崔氏、范阳卢氏,成为天下第一等世家。”
高乾说着,异常激动,看着自己的三弟,握着他的手。
“这才是根本啊!”
高昂看着自己的兄长,远远比他要冷静许多。久之,他摆脱了高乾的手,没有回应他热切的目光,只是道: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高乾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说这话何意?”
“这是我王所言,我原来不知道何意,如今见了兄长,算是明白了!”
见到高昂身上这股淡然的气势,高乾站了起来,有些怒意。
“三弟,你不要在糊涂下去了!”
“我糊涂么?”高昂一笑,“河北那些人,素为尔朱氏所轻,他们又做了什么,无非是寄望尔朱荣忽然暴毙了,又或者与我王打起来,两败俱伤,一副小人之态,岂足与论大事!”
高昂这话,算是连高乾一起骂了,却见高乾红着脸,又坐了下来。
“尔朱荣不过一个契胡人,那才叫小人!我等世家,一时力屈,以待长远,如何能算错,何言不足与论大事!”
“当年先主刘备殂后,曹魏的一众公卿接连写信给武侯诸葛亮,让他归顺,许以万户侯,可武侯有被高官厚禄所惑?武侯连接北伐,誓复汉室河山,以弱蜀之力,而敌秦陇之强兵,打得雍凉不释鞍,中原不卸甲,那才是英雄!”
高乾听了,异常的烦躁,道:
“英雄、英雄,哪来的这么多英雄。他大野爽一个土匪,也算得英雄!”
高昂听了这话,面色变得很差。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兄长,换了旁人,高昂早就动手了。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高,我回来了,想我了没?”
侯景笑嘻嘻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打破了屋中有些尴尬的氛围。
“这不是敖曹的兄长么!”
侯景出身怀朔,靠着自己的才能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他的出身并不显赫,甚至连自己祖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不用说其他了,在加上长得也不出众,高乾对他,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侯景打了招呼,行了礼,高乾也不曾理会,不过侯景并不会恼怒,反而道:
“敖曹的兄长得陛下厚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高昂在一旁,听了侯景的话,心中有些奇怪。
侯景什么时候对元子攸这么恭敬了?
再看着他这番模样,高昂心中已然明白,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呢!
“正好我设了宴,还望敖曹的兄长赏脸!”
高乾看了一眼高昂,知道也是急不得,加上心中烦闷,想要缓和与高昂之间的关系,随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
第二日,等到高乾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马车里,发现自己被绑着。
“谁人害我!”
正当高乾闹腾的时候,驾车的车夫打开了车厢门,在外说道:
“我家主公吩咐了,等到了陕城,才让我放了你,还望恕罪。”
“你家主公是谁?”
“你忘了,昨夜你还和他一起喝酒呢!”
“侯景?”
“正是我家主公!”
高乾听了,怒骂道:
“竖子!”
——
李鱼川。
“族长,你放着好好南赵郡守不做,干嘛回来?”
李元忠躺在树下,待在自己熟悉的氛围之中,拿着酒壶喝了一口,十分惬意。
“他尔朱氏的官,有什么好当的!”
一众赵郡李氏的子弟纷纷点了点头,有人道:
“尔朱羽生并非善类,族长不当这个郡守,也不错。”
说着,又有人道:
“尔朱氏的子弟轻薄无行,凶残暴虐,他们这权势恐怕长不了。我听说个渤海高氏的那个高乾最近可与洛阳走的很近,族长,要不我们也去洛阳找找路。一旦有变,也好有所应对。”
李元忠斥责道:
“都给我消停点,别跟洛阳那边走的太近。平日里没事,多读读书,学学医术,要不然下地种田也行。乡人有什么难处,你们多帮衬着点,别一个个想着放贷吃息,祸害乡里。”
“我们哪敢啊,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么,乱世之中,慢一步,或许就满盘皆输啊!”
听着子弟的话,李元忠笑了。
“你们也开始读书了,不过这话虽没错,用的却不是地方。”
“族长何意?”
李元忠老神在在,道:
“乱世之中,非待其时,亦待其主啊!”
花叶飘零,李元忠捧着酒壶,酒意已深,似入梦乡,隐约中,道:
“当待英雄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