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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李神轨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喝着属下打来的清泉。
韩陵在他不远处,此刻正在锻炼着筋骨。
李神轨一口气喝完了水,看着韩陵,道:
“先生,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不跟着我义弟在长安享福,怎么跑我的军中了?”
韩陵一大把年纪了,在这酷暑中行军,便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受不了,可他安之若素。
“苦日子过惯了,轻松的日子反而不习惯。而且,老夫也有心愿未了,不想要就此离去。”
李神轨听了,也没有问韩陵的心愿是什么,只是道:
“义弟给我留的宅子如何?”
“陈留王放心,那宅子不错,就在我家旁边。你的家眷、家资如今已然到了长安,不用忧虑。”
李神轨点了点头,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们如今去哪?”
韩陵道:
“就留在豫州。”
“可这地方不太平啊,荆州有贺拔胜,尔朱荣又带着大军东出虎牢,肯定要收河南之地,他若是南下了,我们只能投梁了。”
“贺拔胜勇猛,可他打不起这个仗,不会和我们为难。至于尔朱荣,别看他气势汹汹,他根本不敢离开晋阳太长时日。我料定,只要击败或者击退陈庆之,他便会返军,留下尔朱氏的子弟镇守河南。我等只要躲得够远,他自然不会为了我们,失了大局。”
李神轨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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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高悬,陈庆之看了一眼烈阳,面色沉重。
“还剩下多少人?”
“不到五千!”
“辎重呢?”
“余粮尚足,可箭矢已然消耗了十之六七。若是不尽快补充,再打上一两场,我等怕是离败亡不远了。”
马佛念口干舌燥,看着陈庆之,他也是一般模样。
陈庆之的身躯本就瘦弱,长途行军后,如今看起来便更加虚弱。
一般的军队,到了如此境地,早就散了。
陈庆之的白袍军不同,一来精锐,二来都是乡党,他们都清楚,只有聚拢在一起,才有逃生的可能。
陈庆之一向沉稳,可如今,也是有些意气萧索。
“昔日李陵以五千荆楚骁勇,横行大漠,却终因箭矢用尽,没于匈奴,难道我要步李陵后尘了么?”
说着,陈庆之看向了自己的副手。
“若真到了那时,我也只有自刎以全臣节了!”
马佛念劝道:
“将军,事未至此,断不可有此念。只要到了睢阳,我等还有生机。”
马佛念刚刚说完,岸边,传来了骑兵的呼啸声。
尔朱氏的骑兵,在这烈烈的夏日,已然到达了战场,瞄准了他们的猎物。
这一刻,面对一干胡骑,陈庆之又恢复了白袍将军的风采。
“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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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阳。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睢阳的官吏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虽着梁军的军服,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手下,打扮得都像是胡蛮。
一进城中,就跑到了粮库,胡吃海塞。
男子像是好几日没有吃饭了,面对着质问,一边咬着手中的烤鹅腿不放,一边支支吾吾回答道:
“本将兰钦,奉天子之命,率所部北上,接应陈庆之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