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河间王府,做后院主人,打理中馈,生儿育女,和京城贵女圈子交际。谈笑风生,探查各方动向?,替各自的夫君递交话头,稳定人心。”
“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儿女也开始长大,开始替各家儿女相看。”
谢明裳遥想了一阵,摇摇头,又去夹铜锅子里的羊肉。
“娘,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嫁入河间王府,这样的日?子过五年,十年。京城里那位河间王妃,已不是我了。”
谢夫人愕然坐了片刻,目光里含担忧,抬手欲抚摸她?的额头。“你的癔病……”
谢明裳笑起来,任凭谢夫人的手掌贴上额头。
“心病非病。娘,之前的癔症全好?了,我很好?。我知道自己?说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说着?说着?,居然又继续夹一筷子羊肉给母亲碗里。“娘,趁热继续吃呀。”
谢夫人急得?跺脚。之前夜里披甲冲杀贼兵阵脚,都?没有眼下心里急得?慌。
“你个小丫头,到底想什么?”
想得?可不少。
谢明裳站起身来,撩起一边挡风帘子,让深秋呼啸的冷风吹进凉亭,散去少许热气。
“娘,等京城这阵混乱告一段落,局势稍安,我想去关外走走。”
去寻找生父的墓地?。
“如果能顺利寻回尸身,我想把他和过世的母亲归葬在一处。”
再去寻找从前关外的故人。
呼伦雪山中的部落居所,记忆里最后的场面太过血腥。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被?屠戮的族人有没有被?幸存者悄悄回返安葬,死者能否安息。
“想去祭拜族人。”
谢明裳出神地?想了一阵,“也想去凉州看一看。据说骆驼驮着?我从戈壁里走出来,我爹发现时,就在凉州大营边境附近。”
“娘,我想去珠珠的墓前祭拜一次。她?是我未曾谋面的姊妹……娘?”
谢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谢明裳急忙起身替母亲擦拭泪水。“娘也想念珠珠了?要跟我一起去么?”
谢夫人忍着?泪:“你有这份心就好?。娘不去了。”
她?心中顾虑重重。
“你爹如今在凉州领兵,谢家留在京城的家眷,说句不好?听的,都?是留京的人质。哪有那么容易出关的?”
“你若能出京,去看看珠珠也好?。关外风沙太大,替娘去珠珠墓前,把她?的墓好?好?地?扫一扫,多奉些祭品。”
对于谢夫人的心思,谢明裳有些诧异。
“娘想太多了。等挽风回来,我问问他。他会同意娘出关祭扫珠珠的。”
谢夫人只笑。笑容里带点苦涩,摸了摸女儿发顶。
“为娘毕竟四十多的人了,京城里这些门道,看得?多。不论京城哪个当政,先?帝也好?,刚退位的今上也好?,摄政的河间王也好?……都?一样的。”
她?郑重地?叮嘱谢明裳:“你千万莫跟河间王提我要出关的事?。免得?他心里对谢家起忌惮之心。”
越说心中担忧越甚,“你想出关的事?,最好?也不要提,先?议亲。等王妃的位分定下来再……”
敞开的晴风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奔走之声?。
浓重的京城暮色里,大批披甲亲兵自前院方向?奔跑而?来,各就各位,持刀护卫在道路两侧。
王府主人回返了。
萧挽风领几名文官往晴风院方向?走来。众人在烈火灼过的院门外站定,寒风里传来他的低沉嗓音。
“诸位,这便是贼兵袭击当夜,被?火箭焚灼的内院。商儿当时藏身于此内院,险些葬身火海。”
院门早被?烧塌了,原地?只剩下乌黑的木柱。
有眼尖的悄悄往庭院里探看,被?火油焚过的庭院草木惨不忍睹,至今残留几支深扎入土的歪斜箭矢,主屋房梁烧倒一片。
对着?面前惨状,诸位官员倒吸凉气,纷纷道:“小圣上洪福齐天。”“实证在此,罪不容恕。”
萧挽风道:“眼见为实。你们回去如实上奏,该写什么些什么。”
官员们查看无误,在晴风院外告辞。萧挽风独自往焦黑的庭院里走。
走出七八步,庭院里唯一逃过大火的凉亭高处,挡风帘子从里掀起,露出小娘子姣美动人的侧脸。
谢明裳坐在凉亭里,听到脚步动静,探头往外瞧:“滚沸的铜锅子,上好?的鲜羊肉。要不要来点?”
萧挽风绷紧的唇边露出点细微笑意,“周围一股子焦糊味,还吃得?下?”
“所以才拿厚实的挡风帘子把凉亭遮严实。除了遮风,主要挡味道。”
谢明裳把一片帘子往上掀,催促,“焦糊味儿进来了。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