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严陆卿急匆匆往外书房方向来,边走边喊:“殿下,大长公主亲自来了!刚刚探望了小贵主,正在前院听审贼人,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两个亲兵现身?,把?人拦在院门外。“长史?,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
严陆卿脚步一顿,望了眼?灯火隐约的书房:“娘子也在?”
“娘子也在。”亲兵小声嘀咕:“娘子似乎受伤了?殿下很?不高兴的样子,领娘子进书房说?话。”
严陆卿恍然:“那?我等等再来。”
——
油灯火光在夜风里摇曳,光影映上?屏风。
书房桌上?的灯台被挪去内间,加上?原本木床边摆着的落地铜鹤灯,两盏灯齐点亮,把?狭小内室照得通透。
染血的衣裳散了满地。
谢明?裳拢着身?上?最?后一件单衣不让脱,“早和你说?过了,身?上?没受伤。”
“衣襟有血点。”
鹅黄浅色的单衣,沾染上?一点鲜红血渍格外明?显。
萧挽风的视线此?刻便盯住单衣上?触目的血点,抬手抚摸血渍片刻,勾住单衣的衣襟,往下拉。
光洁细腻的肩头显露在暖黄灯光下。没有受伤,但两边肩头都有几处明?显的瘀痕,仿佛美?玉微瑕。
萧挽风的目光凝在泛青色的瘀痕处,视线静止不动。“怎么回事。”
谢明?裳这才留意到?自己肩头的瘀痕。想了半天想起原因,哭笑不得,“身?上?穿的软甲!软甲带子勒的!早和你说?了,亲兵护卫得紧,我没受伤。这点瘀痕算什么伤?”
压在瘀痕上?的指腹发力按了按。按的力道还不轻,谢明?裳吃疼地嘶了声。
下午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又听不懂人话了??
等等。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搓了搓自己冻起一层细小疙瘩的手臂,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面前神色肃杀的男人。
萧挽风一怔。绷紧的凌厉神色渐渐和缓下去。
他反手紧抱住面前温暖柔软的身?体。
胸腔里的心脏激烈地跳动。温热的身?体互相拥抱,体温渗透单薄衣料。有段不短的时间,两人只是紧抱在一处,谁也没说?话。
夜风从门窗缝隙刮进书房。书房占地大,也就不怎么保暖。谢明?裳小声咕哝:“抱好了吗,冷。”
萧挽风终于察觉到?小娘子肩头手臂被冻起的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拉过床上?厚实?的被褥,盖去她肩头。
被褥是鸭绒的,暖和得很?。谢明?裳裹紧被子,身?上?舒坦了,嘴上?开始不客气。
“怎么回事?我说?我好好的,亲兵护卫得紧,身?上?没有受伤,就跟没听见似的。你觉得我撒谎骗你呢,还是只信你自己的眼?睛,不信旁人说?话?”
“你这趟领兵回来,多?半出问题了,你想法子好好缓一缓。”
萧挽风任凭她数落,从地上?把?四处散落的衣裳衬裙都寻回来,里衣,夹衣,外裙,重新替她一件件地穿起,拉拢衣襟,系上?裙带,又把?小娘子散乱的发尾梳拢整齐。
染血的两只绣鞋和足衣是最?先被脱下的,早不知扔去哪处。好在之前从晴风院搬来一只装秋衣的大五斗柜,搁在书房外间。
萧挽风起身?去五斗柜里翻找,寻来两只雪白足衣。
谢明?裳坐在木床边,瓷白脚掌搭在男人的膝盖上?,眼?看他低头给自己穿足衣。
暖黄的灯光打上?他浓黑的眉峰,棱角锐利的脸庞轮廓落下大片阴影。
细微的异样感觉升上?心头。
她刚才只是在说?气话。但说?着说?着,她开始觉得,自己赌气说?的气话,搞不好竟是八九不离十。
谢明?裳歪头打量片刻,伸手抚摸过面前的锋锐眉眼?。萧挽风的视线抬起。
对视片刻,谢明?裳抬手,轻轻地戳了下他。
“怕我出事?”
萧挽风不答,继续仔细替她把?两只足衣穿好,握着纤细脚踝放回床上?。
“鞋面沾血了。等下替你找几双新鞋来。”
他避开不答,谢明?裳却不放他轻易转移话题。
“身?上?沾了点血,被你从上?到?下地查验伤口。怎么说?都不听。”削葱指尖不轻不重地戳男人心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
“这里,该不会怕的不得了吧?”
才戳几下,没等她自己缩回手,指尖带手腕都被抓握住了。抓握的力道还不轻。
萧挽风抬起深黑色的眸子,“想听?听完想装没听过,已迟了。”
谢明裳才不会轻易被吓到。
扯了两下扯不脱,任他抓着自己手腕,“你说?。你敢说?,我就敢听。”
萧挽风凝视着她,她毫无惧色地回望。
对视片刻,他开口说?:“心中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