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之唇角的笑意放大,“我都还没说,薛婕妤是哪天夜里出的事,毕竟,并不是何时发现尸体,就代表何时出的事,美人答得这样快,真的不再想想吗?”
方美人一愣,有些恼怒道:“管她哪天夜里出的事,我定然都在自己住处,许寺卿问得好像是我夜里不睡,专程跑那么远的路,去杀一个同我不相干的人似的。”
“说得对呐。”许锦之将包在帕子中的鱼骨刺,从袖中取出,并打开,“我也好奇,美人你月黑风高时,不可能跑那么远的路,去杀一个不相干的人,但美人常用的鱼骨针,就出现在薛婕妤的头皮里。凶手刺入的是百会穴,可没想给薛婕妤一点活命的可能。”
方美人看到针的一刻,面色苍白,但她还是强装镇定:“许寺卿这是何意?仅凭一根针,就要定我的罪吗?宫中就我一人用这种针吗?”
“我是男人,对针线上的功夫确实不甚了解。不过,却从母亲口中听说,鱼骨刺刺出来的针脚,交错排列,故而绣出的花叶、鸟类翅膀皆栩栩如生。熟练掌握这种针线功夫的人,整个宫中,寥寥无几。”许锦之盯着方美人,继续缓缓而道:“先不说尚衣局的绣娘中,到底有多少人掌握这种刺绣功夫,就说绣娘们平日里,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美人不同,美人是主子,整个皇城内,您想去哪里,都是去得的。”
本以为方美人还要辩驳几句,没想到她勒令左右退下,转而自嘲道:“真是倒霉,还以为我做那么隐蔽,不会被发现的。”
许锦之面上的笑意消失,他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女子,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令她用这样歹毒的招式去杀人。
大约是察觉到许锦之审视的目光,方美人晦涩地扯了扯唇角,“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也不想的。”
“美人,您糊涂呀。不管您和薛婕妤有什么仇怨,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呀,就算不为您自个儿考虑,也要考虑章宁公主。公主还小,但总有一天要说亲,摊上一个杀人犯的母妃,您叫她如何自处呢?”一直在旁守着规矩,保持静默的程元辰,此刻也无可奈何地开了口。
提到公主,方美人的神色更加黯淡,“是啊,我是对不起她。不过,她年纪还小,待我伏法后,她就会被送去别的妃嫔那吧。若是个没有孩子的妃嫔就好了,这样,她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等她长大了,大家也就不记得我这回事了。”
许锦之皱眉道:“所以,你到底为何要杀薛婕妤?又是如何杀的?”
“她失宠久了,性子就变得孤僻起来。有一日,章宁冲撞了她,她竟然打了章宁一巴掌。章宁长这么大,我从不舍得碰她,居然被别人打了。我咽不下心中这口气,加上她屡次出言不逊,所以我就想除掉她。”方美人面无血色,说话却流利,“七天前,我冒充张昭仪,给薛婕妤下帖子,说好夜间亥时相会。我告诉她,我有秘密要告诉她。夜里,我令我的贴身宫女扮成我的样子,在寝宫待着。我穿宫女的衣裳,拿了令牌,去琳琅阁。薛婕妤果真遣散了宫人,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着。只是,待她看到来人是我,就露出不悦,还出言不逊,要叫人。我忙掐住她喉咙,将她掐晕,又用带过来的鱼骨刺刺入她头顶。想起她打骂我女儿的样子,我气急之下,又拿簪子毁了她身为女人的地方。最后,怕她没死,又用力掐她喉咙,直到力气用尽,我才将她拖入水池,转身离去。”
听完这番话,程元辰都不自觉倒退几步。
在宫中久了,耳中听到的腌渍事儿多了去,但程元辰还是被眼前方美人的狠毒惊了一惊。
许锦之眼睛眯了眯,对于方美人的话,他大半都不信。
虽然时间、死法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看似合理,但方美人将这一切说得太顺了,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仿佛这些话早就在她脑子里,只是现在背出来了而已。
不光是方美人,崔贵妃、张昭仪她们也是如此。
她们......就像是串通好了的。
“我再问最后一次,方美人,确定无人指使你吗?”许锦之看着她,又补了一句:“程公公会做个见证,今日你说的话,我回去后会记下来,然后呈给圣人。到时候,就不容你再翻供了,你可想好了。”
如许锦之料想一样,方美人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要反悔,可下一刻,又想到了什么,眼底满是惊恐,随后咬咬牙道:“无人指使,我自己做的,自己认了便是。”
许锦之有些失望,他看着方美人,摇摇头,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