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挣脱出他的掌心,嘴上错过话问:“阿兄等我如此久,是作何吗?”
握于掌心的柔软被?抽出,他眉宇越发随着夜色黯淡,如波澜不惊的井水,却染着漫不经心的腔调:“你今日去白?云观了?。”
不是询问。
听见这话,孟婵音总算猜出些他此时的情绪,料想观上的事瞒不住。
她露出几分伤情,嗓音被?压得很轻:“嗯,在白云观还遇见了娄府的人。”
行?在身边的青年脚步骤然顿住。
他侧首盯着她,月光穿透菱花镂空墙窗,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唇则似抹上一层薄薄又?殷红的血, “他与你说什么了?”
孟婵音抬头望着他,如实回答:“他与我说是娄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人说我要回常隆相看爹娘给我留下的亲事,所以才来退婚的,还说娄子胥放不下我。”
至于当时她还没回常隆,娄夫人便提前‘听说’了此事,他应该比她更加清楚。
“嗯。”息扶藐神色如常地颔首,遂又?问:“那妹妹是如何打算的?”
孟婵音唇角微扬:“无论是不是误会,他当时不出现,容娄夫人来退婚,便是他抛弃的我,我不能总是在一个人身上栽倒,况且……”
她顿了?顿,跟上他的步子,柔声道:“阿兄已?经向我承诺了?,要给我重新?寻好夫婿,我也?想明白?了?,如阿兄此前所言,哪怕当时娄府不退婚,我真的嫁去了?,娄府还是会想尽办法将我休弃,就?算不休,也?会将我降为平妻,最后受苦的终究是我。”
她语气轻缓,说完后扬起玉雕而成的细颈,端是一副盈盈柔媚,“阿兄对我这般好,我应该识时务的。”
息扶藐凝睇她脸上看不清的感激,忽然抬起她媚白?的脸,眼底印着黑暗:“妹妹当真是这样想,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他就?像是一只?成年的狡猾狐狸,一点点引诱着她,还用随时要暴露在众人面前的行?为,来刺激她仅剩不多的冷静,想刨开她的内心,看见真实的情绪。
可她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自幼开始,她目光所抬皆是他,一样也?能装着姿态扮演小?狐狸。
孟婵音望着他漆黑的眼眸,眼神雾蒙蒙的,有些失意的乖顺,讲出的话极为动听:“阿兄比我年长,所见所闻皆长于我,我自然更愿意听阿兄的话。”
无论她这句话说得是真的,还只?是为了?诓骗他,无可否认,这一刻他的确被?取悦了?。
松开她尖尖消瘦的下颚,他直起身,修长的腿跨进门?槛,懒散的腔调一样听不出情绪:“妹妹哄人时嘴向来甜。”
孟婵音抿唇浅笑?,跟上他进了?院子。
春心提前得了?口信,正在院中布晚膳,乍然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对息扶藐请安。
青年摆手,随意地撩袍坐在桌前,看上面摆放的几道清淡小?菜,抬眼觑去,“还没有用晚膳吗?”
孟婵音上前坐在他的身边,“嗯,白?云观上要天落暮色才有吃食,我们下来得早,刚才还在马车中睡了?会子,所以没有用饭。”
闻言,他挽起长袖,一举一动皆透着矜持的斯文,“正巧,我也?没有用。”
见他似有要在此处用膳的打算,孟婵音侧首对春心吩咐道:“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之前没人告知长公子会在这个时候来,春心只?备了?一副碗筷,便点头应下,前去长公子的院中寻他贯用的玉箸。
星疏月朗,院中四角点着灯,恍若白?日。
孟婵音头乜身边的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寡情薄意。
“阿兄。”她主动依偎在他的身边,头靠在肩上,一缕乌缎般的长发垂下,云鬓雾髻中隐隐传来淡香。
这种忽然的亲昵很刻意,为的便是引起他的注意。
息扶藐留意到她不仅用了?,前不久他送的膏九回沉香水,连身上穿的,也?是此前他送的青湖白?花裙。
以前他送的所有东西?,无外乎都被?锁在不起眼的角落,任由落灰也?绝不碰,今日倒是穿得齐全。
无论是衣裙,还是香都很衬她。
只?有头上那只?簪子碍眼。
他盯着她发髻中的碧绿兰花簪,抬手捻住她的轻晃的耳坠,圆润的珠子在指尖被?摩擦得生了?温度。
“其实今日我戴的是你送簪子,我很喜欢。”她察觉落在发髻上的目光,扬起雪白?的脖颈美眸盈盈地望着他,眼底似噙着春水般的柔。
他顺着问她: “那簪子呢?”
终于问到了?,她像是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小?鹅蛋脸儿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惨兮兮的委屈,“不慎在路上丢了?。”
白?日阳光明媚,所以她穿的是春衫,并不似往日那样裹得只?剩小?脸露在外面,白?皙颈项下露出的肌肤在夜晚格外吸睛,似霜花铺洒在画卷上。
从他的视线往下,甚至能看见她清瘦的胸脯,一点深沟,并不多,却异常的柔软。
他移开目光,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似她丢什么都不在意。
孟婵音见他没有要计较之意,悄然松口气,可还没有缓过来,便发觉发髻中的那只?翡翠玉兰簪被?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