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今川只要说爱南嘉。
或者说爱白思澜。
说任意一个都行,说什么都会被放过。
可他无动于?衷,涔薄的唇紧抿,面色惨白,唇色失去?血的温度,坚硬刀尖抵住他喉骨肌肤,刺破表层,鲜血溢出,在冷白肌肤上凝聚血滴,和细雨混杂成血水,顺延锁骨线条,缓缓滑落。
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是闭上眼睛,仿若葬礼的号角吹到尾端,他终于?可以离开。
死亡罢了。
比起几年前被明珠为了逼供他说出南嘉的下落,注射毒物,严刑用尽,白思澜这个做女?儿的手段柔和多了。
“你说啊,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你宁愿死都不肯承认你爱她吗?”白思澜看他放弃挣扎,双手颤抖,猛地撇下刀,“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撇刀的方向?是对着南嘉的,周今川下意识朝她看去?,她当?然不会有危险,她离刀尖还很远,她身侧有陈祉。
可守护她是身心?本?能。
周今川敛回的视线模糊。
是啊,他想做什么。
他现在最想的,是想和她回到没被命运找到的十四岁,他用没有残废的双手,给她弹那?不勒舞曲,天鹅湖第三?幕,黑恶魔使?用魔法,使?人分不清西班牙舞和意大利舞,迷惑住人的眼睛。
不论真的假的黑的白的,在热烈欢快的舞曲中尽情沉沦,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定格在他们纵情烂漫的时刻。
白思澜晃晃荡荡站起来,往南嘉这边走来,她没有武器,保镖并没有就此松懈,随时防御状态。
她却走不动了,半路跪倒在地面上,仿若刚才将周今川扑倒在甲板上,控住他拿刀威胁他的人不是她,她力气抽离,双手颓废地覆在冰冷潮湿的地面。
“就算是死。”白思澜那?身白裙脏污不堪,疯癫巫婆化?身一般,对南嘉肆虐笑着,“他都不肯说爱你呢,为什么呢,是怕自?己的爱意玷污了你的耳朵吗。”
为什么宁愿死,也要缄口如?瓶。
父母是杀人凶手,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爱吗。
以为这样,就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了吗。
不见星月的夜空,乌云沉沉压盖。
风起,雨势显著,扑簌簌打在伞面上,节奏均匀,像久违的琴键敲响。
被卷入漩涡的两个当?事人,无一回应。
陈祉看眼思绪神游的南嘉,撑起的伞面往一侧更偏斜,环她身形的臂弯下意识更紧一些。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七年前,同样的雨天,操场上,南嘉宁愿跳到昏倒都不肯说出那?句话。
七年后,还是这样的雨,甲板上,周今川被刀尖抵住喉咙也不肯说爱她。
他们默契,闭口不提。
他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抛开外界的因素,抛开杂七杂八的关系。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曾事事都为彼此着想的两个人,爱意说不出口,是因为没有,还是因为不能。
他们可能隔着时空,瞒着彼此,甚至瞒着自?己,彼此真诚地,毫无保留地爱过。
只是没有堂堂正正地相爱过。
不过这些终究是猜测。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所牵连的是什么。
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男女?暗涌的心?事。
七年前的周今川不知道,南嘉隐藏怎样的秘密,为他淋漓一场大雨,七年后的南嘉知道,周今川面对死亡的威胁,和她一样对感?情闭口不提。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周今川爱是怎样的,多不多,少不少,结局不可移易。
他们之间隔着父母辈的血海深仇,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们这辈子没有爱和不爱,要么恨,要么不恨。
白思澜彻彻底底体会一遍陈祉当?年的心?情。
他们的死守沉默,比对彼此表白所表达的爱意更震耳欲聋,让斑驳锈迹,不可告人的秘密,上一层牢固枷锁,见不得光,却无人能破。
她想杀了他,却舍不得周今川真的死去?。
舍不得自?己人生止步于?此。
可她没有机会和南嘉竞争。
南嘉甚至不想和她竞争,她早把周今川撇下了。
白思澜没能让周今川爱她,是她自?己无能。
原来这世上,爱情是唯一不论你怎么争强好胜,得不到就是得不到的东西。
爱情没有冠军亚军季军之分。
周今川唯一的永恒,只颁给一个人。
原来,在周今川的人生剧本?里,南嘉才是白天鹅,没有黑恶魔,没有冒充的黑天鹅。
白思澜什么都不是,被恶魔虚假幻想蒙住双眼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