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枝对牛厂长的养气功夫还挺佩服的。
公安刚通报案情的时候,她亲耳听见老牛大骂过“怎么又是刘汉民这个搅屎棍子”。
从牛恩久的角度来看,刘汉民无疑是相当可恶的。
投机倒把的主犯已经在大火中丧生了,他们倒卖罐头的利益链条早已切断。
哪怕不揭露真相,厂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今虽然揭开了真相,却对厂里没啥正面作用,烧毁的厂房、设备没人能够赔偿,追回的赃款也没多少。
不但没有正面作用,还让他和陈谦背了处分。
牛恩久心里八成恨死这个搅屎棍了。
可是,如今要稳定人心,顾全大局,他还是捏着鼻子将刘汉民弄了回来。
送完了锦旗,召回刘汉民,他又开始在食品厂内部搞整顿。
供销科长、保卫科长,还有分管生产计划科的副厂长陈谦,全被记过追责。
陈谦当副厂长不到两年,因为一场2.27大火,被追责三次,整个人都麻了。
同时,全厂所有车间内部进行自查自纠,凡是有监守自盗嫌疑的,全部上报彻查。
叶满枝一个礼拜开了八个班子会议,几乎全是跟安全工作有关的。
牛恩久这回铁了心,花大力气整顿生产纪律。
凡是被证实了有小偷小摸行为的工人,厂里全都从严从重处罚,杀一儆百。
一个礼拜的时间,第一食品厂开除了12个工人!
厂里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叶满枝也跟着心累。
只有回家看到她家小漂亮,才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在幼儿园门口见到妈妈的时候,吴玉琢小同志再次提问。
“不知道呢,他跟你周伯伯在一起,你总操什么心?”
最近1062研究所跟滨江二机厂有个什么合作,吴峥嵘和周副所长进了二机厂的大门就没再回家。
她跟隔壁的柳振芳都要独自在家带娃。
叶满枝的情况稍好一些,只带一个。
柳振芳要一带四呢!
“我爸爸要是一直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上台演出啦!”吴玉琢不高兴道,“我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呢!”
叶满枝在她脑门上点了点,“等你站第一排第七个的时候再到处显摆吧!我当初在舞蹈队站在最中间,也没像你这么能显摆啊!”
幼儿园编排的是集体舞,吴玉琢个子矮,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最边边的位置。
但吴玉琢始终坚信她那个位置是第一排第一个,就像课间排队似的,属于最好的位置。
吴玉琢锲而不舍地追问:“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明天能不能看我跳舞?”
叶满枝不想骗她,实话实说道:“可能看不到了,爸爸回来以后,你可以单独表演给他看!”
“好吧,那我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小姑奶、姥姥、姥爷、大姨、二姨、三舅、四舅、五舅、大舅姥爷、小舅爷打电话,让他们带着我麦多哥哥、车车哥、球球哥、妞妞姐姐……”吴玉琢像报菜名似的,将她能想到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数了一遍,最后说,“让他们来看我演出!”
“……”叶满枝故意逗她,“要不要把梨花和葵花带去,一起看你演出啊?”
闻言,吴玉琢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带它俩了,我在家跳舞的时候,它俩一点也不遵守纪律,总是到处跑!”
叶满枝心说,那是你跳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吴玉琢是被梨花和葵花从小看到大的娃。
尤其是梨花,似乎把吴玉琢当成它自己的崽了,在小崽的婴儿时期,甚至还抓过耗子给她吃。
梨花对这个人类幼崽相当包容,吴玉琢每次跳舞的时候,它都坐在旁边当忠实观众。
但猫妈妈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一样的舞蹈看了将近俩月,最近已经懒得看了。
吴玉琢一跳舞,它就蹿得没影了。
大舞蹈家拟定了邀请名单,回家以后匆匆洗了手,就跑去她爸爸的书房,赶紧给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
不过,其他人要么已经下班了,要么没有电话,能接到她电话的,只有吴家老两口,以及在车间上晚班的叶守信。
大舞蹈家再次邀请太爷爷太奶奶,姥姥姥爷拖家带口来看她演出,拉拉杂杂讲了老半天,连她今天在幼儿园吃了豆沙包都讲了,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听筒。
叶满枝在外面喊她吃饭,吴玉琢跳下了椅子。正要关门的时候,桌上的电话机骤然响了起来。
她赶忙重新爬回椅子上,再次接起了听筒。
“你好,吴峥嵘同志还没下班呢,只有叶满枝同志和吴玉琢小同志在家。”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嗯,我就找吴玉琢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