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煤保钢”, 市里的夺煤大会战开展得如火如荼。
吴玉琢小朋友并没能加入战斗,但她四舅叶满桂,被全家人推举为夺煤英雄, 去煤场挖煤了!
四哥以为这场大会战顶多搞一两个月,就能把需要的煤凑齐。
然而, 煤是机器的源泉, 工业的粮食, 市里正在大力发展重工业, 煤就没有能凑齐的时候!
他第一次去参加夺煤大会战时,叶满枝还在大学二年级死磕物理。
后来他又代表全家陆陆续续参加过好几次大会战。
等他第七次去煤场当夺煤英雄的时候, 叶满枝已经是大四的师姐了。
“叶来芽, 你跟我说实话, 你一直推脱, 不让妹夫帮我介绍工作,是不是为了让我替你去挖煤?”
四哥刚从煤场回来, 就跑来了妹妹家里。
叶满枝在闺女的小揪揪上摸了摸, 让她别受干扰, 继续拼七巧板, 瞪四哥一眼说:“咱俩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你去挖煤又不是代表我去的!”
“那妹夫咋还没给我找到工作?”
四哥真的快愁死了!
他以前的日子多逍遥啊, 在家有吃有喝, 还能用兴趣爱好赚钱。
可是这两年粮食紧张, 他那些老主顾都没心思搞花鸟鱼虫了,这就让他彻底喝起了西北风。
老叶嫌他在家吃白饭, 所以大院里每次号召夺煤的时候,都让他去当夺煤英雄。
煤场里的伙食倒是挺好,但架不住挖煤辛苦啊!
他现在不求别的, 只想赶紧找个正经工作。
“吴峥嵘介绍你去煤场开车了吧?是你自己干了两天就不干了。”叶满枝斜睨着他说,“咱妈让你去肉制品加工厂当工人了吧?你嫌灌肠的调料味呛得慌,也不肯干。”
就像老叶说的,她四哥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娇贵毛病忒多了。
四哥问:“你说我现在去肉制品加工厂上班咋样?”
“不咋样,晚了!”
肉制品加工厂的规模不大,常月娥刚带头办厂的时候,厂里只有九个人。
她想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既然已经把老五弄去当会计了,那索性把老四也招进来,混个工人身份。
她这把年纪了,不怕别人蛐蛐她谋私。
但当时四哥鼓捣花鸟鱼虫还能赚钱,不想进这种小厂苦哈哈地当工人。
如今四哥反悔,再想进厂,却已经晚了!
这两年城里粮食短缺,白酒厂的酒糟,榨油厂的豆渣,早就不往街道农场送了。
农场里的猪,从八十多头锐减到二十多头,而且一个个长得贼苗条。
没有了生猪来源,肉制品加工厂一直在倒闭的边缘徘徊。
之所以没能倒闭,是因为五哥劝常月娥转变了经营策略。
以前他们只为街道农场加工香肠,如今又拓展了为城市居民代加工香肠的业务。
城里的肉禽水产供应紧张,市里号召市民自力更生想办法,多养多食,少养少食,不养不食。
光明街上的每个居委会都想办法养了二十多头猪。
因此,加工厂就开始承接为个人或单位灌制香肠的业务,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将厂子办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常月娥是厂长,也不可能把四哥招进去上班。
叶满枝埋怨四哥,“谁让你之前一直挑三拣四的!现在大多数单位都在减员增效,人家原有的工人都去农村种地了,咋可能再另外招人!你再等等吧,我跟吴峥嵘都帮你留意合适的工作呢。”
四哥郁闷地叹口气。
抓起桌上的橘子,刚要剥皮就被叶满枝一把抢了回去。
“这是我们有言的橘子,你不许吃。”叶满枝换了一个又小又丑的国光苹果给他。
四哥咬了口苹果,被酸得说不出话来。
眯着眼睛缓了好半晌才问:“有言咋还不会说话啊?我家起球只比她大四五个月吧?现在都能叭叭告状了!”
“我们有言能说,就是不爱说话!”叶满枝给四哥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别当着孩子的面乱讲。
她家吴玉琢小朋友,两岁多还不会说话。
除了在十个多月的时候,喊过两次妈妈,之后就再没开过口。
一度让叶满枝怀疑自己当时听错了。
两岁多的孩子不会说话,放在整个大院都是西洋景。
原本有个工程师家的男孩,能跟她做伴,俩孩子一起不开口。
可是那家的孩子突然就在1962年的大年初一开口了。
这就把吴玉琢衬托成了掉队的落后分子。
不少人在背后嘀咕她跟吴峥嵘,两个大学生居然生出一个小哑巴!
他俩带着孩子将滨江的大医院都跑遍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他们回家再观察观察。
吴玉琢小朋友能听懂大人说话,能给出正确回应,能跑会跳能吃能睡。
现在还跟着吴爷爷学了认字。
吴爷爷做了好多识字卡片,问她哪个是“火”,哪个是“我”,她都能准确把卡片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