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这次翻译选拔的候选人, 总共有十六人。
工学院七人,俄文系六人,工业经济系三人。
苗主任瞥一眼在对面扎堆的别家队伍, 对自家略显忐忑的三个苗苗说:“你们三个是系里精挑细选,优中选优的, 一个顶对面三个, 没什么可紧张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掷地有声, 好似对面全是酒囊饭袋, 不值一提。
叶满枝附和道:“主任说得对,工学院那边的俄文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咱们必胜!”
连周牧都能当候选人, 可见那群工科生的外语水平相当一般般。
闻言, 苗主任心累地提醒:“谦虚一些, 不要吹牛!”
叶满枝:“……”
十六人被分成四组,每组随机选择四个人, 共同进入刘副校长的办公室。
有的小组只聊一刻钟就出来了, 有的则要半个多钟头才结束。
工学院的第一个四人组, 只用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苗主任从旁解说:“校长工作繁忙, 哪有时间跟所有人详谈?每人开口说上几句, 就大致了解个人水平了。”
叶满枝偷偷瞄着手表, 目前为止, 在里面逗留时间最长的是来自俄文系的一组, 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工业经济系这边,苏芮和高云帆, 与俄文系的两人分到了一组,不过他俩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高云帆对苗主任解释说:“刘副校长问了社队工业的问题,我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社队工业在汉语里还是个新词, 俄文表达就更没有统一标准了,他们连问题都没听懂……
苗主任点点头没说什么,让牛皮吹上天的叶满枝,跟随工学院的另外三个男生一起进了办公室。
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溜溜吧。
叶满枝打头阵,走在周牧和另两个男生前面,用俄语与校长问了好,介绍自己是工业经济系二年级的学生。
刘副校长似乎在批阅着什么,忙里偷闲地抬头问:“大二就被选上来了?平时成绩不错吧?”
叶满枝完全不提自己六十来分的物理成绩,只说自己的俄文成绩是年级第一。
她上学期俄文满分,可不就是全年级两个班的第一嘛!
她这样介绍自己,一下子就给校长留下了她是优等生的印象!
清楚她底细的周牧,忍不住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可太能吹了!
你咋不说你是全校第一呢?
刘副校长听过她的介绍,来了些兴趣,拧紧钢笔帽,笑着用俄语闲聊:“既然俄文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俄文系?”
叶满枝不知道调干生怎么说,她就说自己以前当过街道副主任,高考的时候,干部身份不用考外语,自然不能报考外语专业。
她的俄文是由白俄人启蒙的,带着点白俄口音,吐字清晰又柔和,十分悦耳。
刘副校长听出她是有语言功底的,便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去另外三个男生,等着他们做自我介绍。
工学院比工业经济系还不注重外语。
大家学俄文主要是研究外文资料的,会点哑巴俄文就足够了。
叶满枝认真听了一下,没想到三人中口语最好的竟然是周牧,周牧为了去苏联留学苦练过口语,跟着苏联老师学习过,俄文水平与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听了几人的介绍,刘副校长又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问他们对主席提出的“工业化道路”的理解。
这题叶满枝会做,上学期的政治理论课考过。
她边思考边放慢语速说:“工业化道路,主要是指重工业、轻工业和农业的发展关系问题。我国采用两条腿走路的方针,解决了国民经济两大主导部门——工业和农业的关系……”
巴拉巴拉巴拉,讲了十多分钟。
周牧几次想插话,都被她提高音量加快语速,岔过去了。
然后又展开谈了谈一五计划对工业化进程的影响啦,成立人民公社对农业发展的积极意义啦,口干舌燥地又讲了十分钟。
刘副校长一直认真听着,偶尔给她纠正几个用词错误,比如生产队不应该那样说。
叶满枝对其他纠正都虚心接受了,轮到“生产队”的时候,她就要反驳了。
“我最近在看苏联《民族友谊杂志上连载的一篇长篇小说《姐妹们,那里面的织布女工为了反抗老板的剥削,斗争的第一步就是组建生产队。苏联当地对‘生产队’就是这样称呼的。”
刘副校长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又笑问:“那上面也讲人民公社了吗?”
“没有。苏联只有集体农庄,没有人民公社。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叫《蝴蝶姑娘,女主角玛丽诺就是集体农庄的饲养员。”
“那你为什么要把人民公社翻译成hapoдharkommyha?”
叶满枝实话实说,这个词是她临时编的,“巴黎公社就用了kommyha,我觉得两个公社是一个意思。”
刘副校长不置可否地笑笑。
公社和生产队还是新名词,目前还没有统一解释,但他觉得这女同学有几分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