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请求镇守河套, 其余友人都不知道。
吕台也不知道。
当得知此事时,尘埃已经落定。
友人都知道吕禄是个怕寂寞的“傻孩子”。因为怕寂寞,因为想要朋友,吕禄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 连家人都“背弃”了。
这么傻的人, 如果不是恰巧想要交的朋友是刘盈, 很讲兄弟义气, 又本事够大, 地位够高, 护得住吕禄, 可能吕禄被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如今的吕禄经历了家中巨变, 又在战场上磨砺了许久,已经不复以前天真痴傻。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也能当一位合格的大汉官吏,机警和圆滑都不缺。
可吕禄骨子里还是那个怕寂寞的人。
他几乎每日都要约友人聚会, 每隔几日就要择一家友人蹭床。
可能他是太不喜欢家里的气氛了吧。
吕台最照顾吕禄。
吕禄这个傻孩子当初是偷偷跟在他的身后上战场, 吕台一直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吕禄。
亲生兄弟吕产离得远,又早熟, 吕台对吕禄, 恐怕比对亲弟弟吕产的责任感还强。
他得知吕禄要独自镇守河套,要在人生地不熟, 没有任何一个友人陪伴的偏远边疆生活,情绪十分激动。
刘盈让吕台去劝吕禄, 若吕禄能被他劝动, 自己就把吕禄带回京城。
其余友人也纷纷劝说吕禄,刘肥还跑去和吕禄抵足而眠。
他们不是不相信吕禄能守好河套,只是以吕禄怕寂寞的性格, 在河套也太苦了。
吕台甚至希望自己来镇守河套。
他是刘盈最年长的表兄,镇守边疆最为合适。
吕禄却道:“我想多做点事,不然这个侯位拿得不心安。”
他笑了笑,道:“怎么能犯了错,还得侯?姑父和盈儿不在意,我在意。我再厌恶父亲,我也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的儿子中唯一得侯位的人。”
刘肥道:“你这样说,盈儿会生气。”
吕禄点头:“我知道。盈儿说,我镇守河套,在河套养马的唯一原因,只是我渴望立下功业,渴望成为彻侯。”
刘肥阻止吕禄的继续劝说,道:“这就对了。你想立功,我就支持你。”
吕禄又笑了,道:“盈儿也是如此说的。”
刘肥道:“你是我和盈儿的好兄弟,你有野心,想要立下大功业,理所当然。其中受的苦,是为了功业必须付出的努力。好好干。”
吕禄重重点头:“嗯。”
吕台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能道:“好好干,多来信。”
吕禄再次重重点头:“嗯。”
刘肥和吕台都站在了吕禄这边,其余友人便不能劝了。
他们都让吕禄多来信,自己也会给吕禄勤写信。
“若受不了寂寞,就滚回来。”
“我才不会!”
友人离别的时候是笑着的。他们嬉笑打闹,并无伤悲。
所有人都还年轻。
他们也可能和吕禄一样离开京城,去各地建立功业。
这群勋二代早早跟随刘盈,甚至比父辈更早地立功——刘盈带着他们夺丰邑的时候,刘皇帝还在当山贼,萧何和曹参都还是秦吏呢。
因过早立功,他们都很自信,都很有野心。
无论是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还是躺在自己以往的功劳簿上,都太无趣了。他们还年轻,定是要在史书中单独列传,才配得上他们的本事。
刘盈天天和他们说史书,说那根本还没有出现的纪传体的史书小故事。他们便开始向往。
谁不想青史留名?
吕禄听友人们畅想未来的话,心中竟也不苦了。
他似乎真的和友人们一样,只是为了立功,为了青史留名,才留在这孤苦的河套平原养马。
而他确实无论选择留在河套平原的起因是什么,结果都和只是寻求立功的友人们一样。
哪怕千百年后,他们墓葬中的骨头都化作了泥土,大家也能一起在史书中再相会。
永不孤单。
吕禄高举着双手与友人告别,笑容灿烂。
……
大汉的战神太子再次立下神奇的大功劳,凯旋之时,夹道欢呼的黎民比肩接踵,甚至连低矮的屋顶上都爬满了人。
刘盈骑在灰兔上和两边的人挥手致意,吐槽给他造势的阿父阿母:“屋顶怎么都有人?阿父阿母不怕有人刺杀我?”
刘肥瞬间担忧:“对啊!”
“对什么啊。”也被迫回来参加凯旋典礼,在快到栎阳的时候与两位弟弟会合的韩信没好气道,“屋顶上很明显是保护你们的侍卫。”
刘盈和刘肥这才认真打量屋顶上的人。
激动的神情很真挚,欢呼的声音很洪亮。
呃,阿兄是怎么发现他们是侍卫?
刘盈狐疑地看向韩信。
韩信道:“大部分人都被我操练过。”
刘肥明悟:“原来如此。”
刘盈更狐疑了。阿兄练过的兵无数,怎么会记得几张平平无奇的脸?
韩信补充:“有几个人蠢得我印象深刻。”
刘盈不怀疑韩信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