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来到刘邦的大帐篷时, 刘邦正在换药。
他欢快的脚步在进入大帐时停顿了一下。
刘邦吐出嘴里包着布条的木块,深秋天寒露重,他上半身没穿衣服,额头上却是一头的汗珠。
刘肥为刘邦擦拭汗珠后, 刚和弟弟打完招呼, 就被刘邦赶了出去。
刘肥一步三回头, 神情担忧, 好像刘邦不是刘盈的父亲, 而是要叼走弟弟的大灰狼似的。
刘邦骂道:“逆子!”
刘盈骂回去:“你说谁呢!逆父!”
“没说你。”刘邦顿了顿, 骂道, “现在说你了, 逆子!什么逆父,反了你!”
刘盈笑嘻嘻地坐到刘邦身旁, 打量刘邦身上的伤势,有点笑不出来。
刘邦嘲笑道:“吓到了?”
刘盈摇头。他抱怨道:“阿父以前都是处理伤口后才见我, 现在却让我看你的伤口, 你故意的!”
指!
刘邦打了一下刘盈指着他的手指头,没掩饰:“嗯, 故意的。”
他指着自己的伤口, 一边让刘盈帮军医为自己绑绷带,一边细数自己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刘盈瘪嘴听着, 很难得地没有刘邦说一句,他插十句。
“乃公我这天下得来的不容易啊。”刘邦道, “你别丢了。”
刘盈不满道:“阿父你说什么呢, 我可是要当汉圣宗圣皇帝的千古明君!”
刘邦笑道:“好。”
军医给刘邦包扎好伤口后,也退下。
大帐中只剩下刘邦和刘盈两人。
刘邦披上衣服,对刘盈招了招手。
刘盈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刘邦身边, 观察了一下刘邦的伤口,然后一头倒在刘邦没受伤的腿上。
他还惊讶道:“好神奇,阿父居然腿没有受伤!”
刘邦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我也觉得很神奇,你就只有腿受伤。”
刘盈道:“我们父子合力,岂不是刀枪不入?”
刘邦像是以前对年幼儿子那样,儿子胡言乱语地提问,他胡言乱语地回答:“有道理,下次试试。”
刘盈的身体微微蜷缩,闭上双眼,嚷嚷自己没睡好,让刘邦给他按摩脑袋。
刘邦就像是抚摸一只幼兽一般,倚靠在凭几上,轻轻揉着儿子的大脑袋。
他慢悠悠说起这场垓下之战,笑话刘盈的旗帜嘲讽力度真是太强了。
刘盈得意地直哼哼。
乃公就是这么厉害!就算只有乃公的旗帜上战场,乃公也能立战功!
“好,给你算一功。”
“什么?难道阿父还想过吞掉我的功劳?!”
“好,你的功劳没了。”
“阿父不仅不慈,还是不分是非的昏君!”
“哈哈哈哈哈!”
吕雉本想和刘邦说些事。
她安排好一切后来到大帐,听到刘邦的笑声和刘盈的骂声,叹了口气,悄悄离开,去寻找军医。
吕雉担忧道:“大王的伤很重吗?”
军医回答:“重……确实说得上重,但这样的伤,大王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吕雉谢过军医后,心中担忧并没有减轻。
盈儿还年幼,刘季你可别死了。为了妻儿,你至少得活到给盈儿戴冠吧?
大汉在内一群眼高于顶的悍将,在外一群有不臣之心的诸侯,盈儿还年幼,怎么压得住?
吕雉很忧愁,恨不得刘季前脚一死,后脚所有悍将、诸侯都暴毙。
如果在宫里埋伏一群刀斧手,能趁着给刘季办丧礼,把那群人都杀了吗?
吕雉越想越离谱。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离谱的想法丢掉。
盈儿很厉害,应该不用自己做到那一步。
刘邦还不知道妻子已经在思考他死后的事。
他虽受了重伤,重伤什么的,伤着伤着就习惯了。他命硬,不打算现在死。
刘邦给刘盈展露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已经确定能胜利的决战前,给孩子一点忆苦的教育。
我俩从黔首走到皇帝,这一路可一点都不容易,千万要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切不可自满。
秦朝就是前车之鉴。
“你我在当皇帝前,想怎么享受就能怎么享受,想出兵打谁就能出兵打谁,看谁不顺眼就能踹他两脚。”
“当了皇帝,就不能这样了。”
“盈儿,我知道你很厉害,比乃公我厉害。你想当那个什么圣皇帝,肯定想立万世不易的大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