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准塔撤回,驻守归德和亳州,提防高杰,孔有德随本王南下助战,原本派往淮安牵制黄得功部的兵马,也撤到凤阳,协助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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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朱慈烺派出的塘马穿江过河,终于将大胜的捷报送到了淮安城,路振飞,黄得功,郑鸿逵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商议后续淮安的对敌之策。
“城外的这些清军,恐怕很快就要撤了!”
城头上,路振飞看着城外平野上不时飞驰而过,纵马挑衅的清军骑兵,冷声道:
“多铎吃了这次亏之后,应该不敢再轻视陛下,四处分兵了。耿仲明孤军南下,全军覆没,这么大一个教训摆在眼前,清军这会应该知道陛下不是好惹的了吧!”
而这个时候,黄得功和郑鸿逵两人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黄得功一直把自己当成朱慈烺的嫡系,从当初凤阳平逆开始,便知道朱慈烺有圣君之才,击败一个小小的耿仲明,自然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朱慈烺居然能一战斩首三千,几乎覆灭其全军,并阵斩了伪王耿仲明,黄得功就完全没想到了。
毕竟,一举歼灭和击败,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去年的时候,还从十二年前,在恢复登州的战役中立过战功的刘泽清那里打听过耿仲明,孔有德等人的战力,虽然不及辽镇,但也绝对不弱。
黄得功从军之地,便是辽镇,还在和建奴的对战中,累功升到了游击,这才在崇祯九年,升为副总兵官,分管京师的卫戍部队。
他很清楚辽镇兵马的战力,所以也大抵猜到了耿仲明等部兵马的实力,但没想到殿前军和南京京营,居然在一年时间里,训练到了这个程度。
想到这里,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后怕,自己麾下的这上万大军,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而郑鸿逵因为郑芝龙的三心二意,此前一直是摇摆不定,始终没有全心全力为朱慈烺效力。甚至,只要形势不对,他就会立刻领着水师,押着郑森回福建的想法。
郑芝龙根本不觉得朱慈烺能成事,他一方面安抚郑森,让对方多押了一注,另一方面,也派人给在郑鸿逵传了密信。
若是真到了要决定水师去留的时候,有郑芝龙的密信在,郑森带着北上的那些船员水兵,恐怕就不一定听他的了。
这便是定武朝廷内部,无数正在观望的官员,乡绅最典型的代表了。南方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可人心却始终七零八落。
但现在,随着朱慈烺在野战中击败清军,郑鸿逵也终于是对定武朝廷,对大明的新皇帝,有了信心。
如此一来,郑芝龙远在福建,郑森又还十分年轻,刚刚领军,经验不足。这便是他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了!
“陛下此番一举破敌,阵斩伪王,威震天下。若是多铎还意识不到自己误判了局势,那这十几万清军在他手里,可要遭大罪了。”黄得功冷笑道。
郑鸿逵点头赞同道:“若是清军要退,咱们可以死死咬住他们,如今运河已经涨水,那些过了河,到宿迁,清河袭扰的清军,可以收拾他们了!”
黄得功听了,随即赞同道:“没错,清军一旦要收拢兵马,定会急于撤退,毫无战心,这是难得的机会。”
“清军野战还是强悍,水师可以袭扰阻击,但若是要骑兵出击牵制,必须要和高杰提前联络,他此前夜袭损失了不少兵马,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胆子。”
路振飞到底谨慎,他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摸清楚了八旗马甲的战力,黄得功最精锐的那三百家丁,也不过如此。
“咱们现在得先保存实力,今后凤阳鏖战之时,还有大用,多铎就算是撤去淮安,徐州外围的骑兵,也一定会在归德,亳州等地留下两三千骑兵,否则他后路难保。”
黄得功和郑鸿逵听罢,同时颔首,他们这段时间与路振飞通力合作,都知道对方的深谋远虑,对局势判断很准,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若是如此,咱们至少需要七八百骑兵,才能对分散驻守的清军造成足够的威胁,否则便是隔靴搔痒了。”
黄得功顿了顿,然后又道:“末将这里能出动四百七十骑,剩下的,就看高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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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还算黄闯子有点自知之明,没有咱老子,就凭他手底下的那点骑兵,也想对付鞑子?”高杰一脸不屑道。
他昨天已经收到了凤阳传来的捷报,对于路振飞调他出兵,共同反击清军的意向,心中也早有准备。
毕竟,后者统制徐州,淮安两地军政,他虽然不在路振飞眼皮子底下,和阎应元也十分交好,拥有很大的自主权,但并不敢违逆朱慈烺的吩咐。
“陛下此番取得如此大胜,还真是出人预料啊!”邢氏屏退左右,咯咯笑道:
“城外的清军看样子很快就要撤了,多铎应该是急了,要集中兵马死磕中都,凤阳城里包括乡勇在内,可有足足五六万大军,他这辈子也别想攻下。”
高杰此时也非常兴奋,朱慈烺这一仗胜得出人预料,特别是统军的满清伪王耿仲明身死阵中,尸首被挂在了凤阳城头,使得此仗的意义更加深远!
“陛下在密旨中说,过段时间会把三百清军的首级送来,到时候老子再去割五百个鞑子的脑袋,送到凤阳,让陛下看看咱老子的本事!”
“黄得功恐怕也是这么想的!”邢氏看高杰的样子,知道对方又开始傲起来了,当即郑重提醒道:
“陛下野战能胜,守城也定无问题,至少能在江淮挡住清军。等清军一退,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再度扩军,殿前军和京营是一部分,咱们和黄得功,必定是另外的那部分。”
高杰看着邢氏,微微皱眉,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他好像听懂了邢氏的话,可又好像没明白话里的真正含义。
邢氏见状,随即又微微笑道:
“如今,刘泽清已经失宠,至少不得陛下信任,刘良佐更是直接被架空。左良玉远在武昌,此前又接连抗命,割据一方,陛下只要腾出手来,定会收拾他。
李本深和胡茂祯在京营很受重用,各掌一营兵马,这两人都是你的嫡系,黄得功和刘泽清都不同,他们被调到京营的,都并非心腹大将。
殿前军,陛下绝对不容任何人染指,但京营可是陛下拉拢人心的地方,咱们说到底,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而已,在哪个位置,就得看陛下如何布局了!”
“左良玉手下早就没多少老本了,全都是四处拼凑来的兵马,如今又被何腾蛟拉走了好些人马。陛下只要一下手,他绝对拢不住人心。”高杰嘿嘿笑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差不多,特别是李本深和胡茂祯都被调走之后,他手中的精锐,也少了许多。
邢氏看他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这是根本没听明白啊!
不过,高杰见状,却是完全不得要领,想了想,依着惯性,又傻傻地问道:“夫人的意思,咱们是要继续保存实力?”
毕竟,此前邢氏的提议,一贯都是保存实力,走为上策!
“不对,咱们这点实力,便是保存了又能如何?”邢氏摇了摇头,问道:“难道,你还存了和陛下斗的心思?”
“贼婆娘,老子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和陛下斗,你忘了卢九德是怎么死的了?”高杰吓了一跳,直接骂道。
“那就对了!”邢氏笑了笑,又道:“现在清军南下,正是该拼命的时候,只要得了陛下的信任,今后扩军的兵额,咱们必定能压过黄得功一头,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鞑子的战力.”
高杰明显犹豫了,他刚刚说的五百首级,其实很大程度是话到嘴边,就自然而然说了句大话,真的要他去砍五百个八旗兵的脑袋,他心里可没底。
“我担心咱们的这点家底,全都耗完了,也拼不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邢氏看着高杰,正色道:“咱们如今终于是跟对了人,以江南的财力物力人力,陛下的才干,你还担心今后不能十倍百倍补回来?”
高杰听罢,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阵,才终于消除了所有的顾虑。朱慈烺南下之后,大小事情一直都是赏罚分明,而且明察秋毫,只要自己真的能立功,不愁没有前途。
“咱们只保留守城的兵马,其他的,便等多铎领着清军主力南下之后,悉数派出,竭力作战。路振飞知兵,而且为人公正不阿,只要咱们出力了,他定然不会偏袒黄得功。”
邢氏继续撺掇高杰,她既然看到了这个机会,就不会轻易放弃:
“无论损失如何,只要能打出军功来,战后的扩军,咱们必定能胜过黄得功,成为殿前军和京营之外,最强的一支兵马。”
“好!”高杰听了,“啪”的一声,大拍桌子道:“老子这回拼了,看那狗日的鞑子敢不敢舍下命跟老子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