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由于耿继茂率领的骑兵主力被明军缠住,耿仲明也只能领着身边剩余的家丁和步军压了上来。
而此时,明军的军阵之严密,气势之强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无论是此时竖立的那片长枪森林,还是阵前的盾牌,枪头盔甲反射的光亮,都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肃杀压迫之感。他面对明军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支明军恐怕不好对付啊!”
耿仲明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庆幸自己硬着头皮从多铎那里,把刘忠麾下的降兵拉来了。
“单从行军列阵来看,这支明军恐怕已经算是强军,确实不好对付。”耿仲明的亲兵头子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道。
“王爷,咱们若是直接强攻,恐怕讨不到好处。”
耿仲明点了点头,对面兵马比他更多,军阵又如此严整,虽然阵前没看到火炮,但火枪却是不少,如果是训练有素的话,那就真的难打了。
当然,如果不是训练有素,那这些火枪兵便是摆摆样子而已,远远放完一轮枪之后,估计就阵脚大乱了。
耿仲明麾下的火枪兵实力很强,就算是两军对射,他其实也不怕,甚至还有十成的把握自己能胜。
毕竟,明廷的火枪兵是什么德性,他们手中的火器是什么质量,耿仲明一清二楚。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对方近战强悍,自己的兵马损失太大。
这些可都是他的家底,若是一战打完了,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是没用的。如果手下没有兵马,他在清廷那里,就是个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的汉人。
家丁头子看耿仲明的样子,知道对方心里犹豫,他倒不觉得对面有多能打,但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随即开口说了几句怂恿的话。
“不过,王爷,明军将主力悉数布于阵前,各部之间,固然可以相互掩护,有利于防守,但并不灵活,一旦久战,必定难以持久,到时候一处崩溃,定会处处崩溃。
明军摆出那么个阵型,恐怕也是心里忌惮王爷的强兵。咱们只要佯攻一番,乱其阵脚,等世子收拢骑兵回来,再强冲两翼,必能找到其破绽。”
耿仲明听罢,眉头微微挑动,他心里也差不多是那么想的,明军不可能不忌惮他,只要抓住机会,他应该很轻易就能击溃对方。
一念至此,耿仲明再次抬起头看向了对面,恍惚间,居然看到了对面明军的中军位置,一面龙旗缓缓升起。
不仅如此,随着那面龙旗升起,对面的明军军阵中,随即响起了一阵山呼海喊——“万胜,万胜!!!”
刹那间,耿仲明的眼睛都亮了,一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一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万万没想到,明帝居然会在阵中,心中一时惊讶万分,更激动不已!
不仅是他,便是他手下的家丁头子,也惊得目瞪口呆,周围的清军更是一阵躁动,无论是耿继茂麾下的东江老兵,还是刘忠所部,似乎全都按耐不住了。
这可是明帝,若是能在此战中擒获,南边的定武朝廷,便会立即土崩瓦解。如此泼天大功,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哈哈哈,明帝在此,那些碍手碍脚的文官,必定也在此,这场仗本王赢定了!”
耿仲明激动得大笑起来,有明帝和那些文官在军阵中碍手碍脚,胡乱指挥,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在他的意识里面,明帝是不可能挣脱得了文官控制的。
随即,耿仲明又对着手下将领大声下令道:
“传本王军令,骑兵两翼袭扰,火枪兵检查装备,步军准备出战,活抓明帝!”
“呜,呜,呜”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战鼓军号声飞越耿军阵线,地面当即微微震动起来,黑色潮水般的耿军骑兵从两翼滚滚而来,上千只马蹄踩踏地面,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耿仲明表现得十分谨慎,两翼都只派出了一支不到两百名骑兵骚扰。
这些骑兵也不冲阵,而是在距离明军六十步左右的地方,三五成群,不断策马奔驰,还有些胆大凶悍的,进入到了三十步之内,不断往明军方阵中抛射箭矢,挑衅试探。
明军方阵的弓箭手也毫不示弱,随着军号声响起,果断开始反击。战场两翼一时箭矢横飞,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又一道抛物线,带着破甲锥的箭头碰撞盔甲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在数以千计的箭矢对射中,那些抵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耿军骑兵开始有人中箭倒下,同时不断有战马被流矢击中,摔倒在地,痛苦地嘶鸣挣扎。
不过,耿军骑兵身披重甲,在六十多步的距离外,即便是步弓的破甲箭,对其伤害也不大,但骑弓威力更小,同样无法打击明军方阵。
与此同时,朱慈烺也果断派出两翼的小队骑兵,将抵近的耿军游骑迅速击退,极大振奋了士气。
耿仲明派出骑兵骚扰,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明军的实力而已,并未打算强攻,见此情形,也当即鸣金,将派出的两翼骑兵撤回。
耿军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在撤退的过程中,原本三五成群,看起来乱糟糟一片的各队骑兵相互策应,彼此掩护,甚至在军官的组织下,还能发动小规模的反击,击退了明军骑兵的追击。
耿仲明用力地咬了咬牙,面色冷酷地看着对面明军方阵前,倒在地上,正扑腾着四肢,垂死挣扎的几匹战马。
这轮袭扰并不成功,明军的骑兵表现不俗,看样子那就是明帝敢于亲征的底气了。
不过,若是他猜得不错,对面那几千明军里面,也就只有这几百家丁骑兵是能战的了,耿继茂现在已经把明帝派到两翼的大部分骑兵兜住了。
换言之,明帝身边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剩下的那些步军,恐怕一触即溃。
很快,耿军中军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随军出征的刘忠旧部一千余兵将踏步上前,阵线之上,伴随着甲叶碰撞摩擦的叮当声,密密麻麻的头盔在不停耸动,三角令旗迎风飞扬。
耿仲明派出了家丁头子,领着数百骑兵和步甲压在了后面,准备等这些炮灰消耗完明军火力,就立刻发动强攻。
与此同时,刚刚折返的两翼掩护骑兵,如今也早已出发,马蹄声轰轰作响。
正在缓缓推进的刘忠旧部中,百余个火枪兵操着手中型号不一的火铳率先冲向了明军军阵,他们在六十多步的时候,便慌慌忙忙开始了射击,然后又匆匆折返,毫无战心。
这些刚刚投降过来的顺军火器装备率并不高,而且手中的火器大多是原本陕西和中原边军的破烂货,威力也不大,只能用作袭扰。
对于耿军的袭扰,明军大阵却是巍然不动,没有一点反应,使得去而复返,慌慌张张的这些清军火枪兵,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之极。
很快,清军阵线就推进到了一百步左右,阵前的盾牌排列已经有些混乱,盾牌之后的千余士兵被身后的督战的耿军甲兵不断逼着向前。
战场之上,只要军号声不响,他们就得继续前进,一旦停下就会立即被督战兵就地格杀。
在前排的那些清军士兵进入七十步之后,耿仲明部署在两翼的骑兵已经再次和明军骑兵缠斗在了一起,而前排的这些清军士兵,也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军号声。
“呜,呜,呜”
前排的千余清军在距离明军方阵五十多步的位置停下,此时刚刚派出袭扰的散兵也从两侧回到了军阵中,阵中的三百多名弓箭手微微调整阵型之后,随即开始张弓搭箭。
与此同时,随着原本寂静无声的明军阵线内,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原本覆盖了整个正面的盾牌上,瞬间咔咔架起了数百支火枪,黑洞洞的枪口令人望而生畏。
“呜,呜,呜”
两边先后响起了凄厉的军号声,清军阵内无数弓弦振动的声音连成一片,三百多支箭矢刺破空气,呼啸着朝明军方阵密集飞去。
与此同时,伴随着轰隆隆的战鼓声,明军方阵中部的盾牌之上,三排共四百多支火枪,先后击发。
“砰,砰,砰——”
明军阵线上,橘红色的火光瞬间连成一片,紧接着一条条白色的烟龙升腾而起,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动力使得一枚枚小小的廉价铅弹,轻而易举就破开了清军阵前的盾牌,然后又“嘭,嘭,嘭”地击穿了盾牌之后,那些士兵身上昂贵的甲胄。
五十步的距离,这些制造精良的火枪威力巨大,无坚不摧,清军阵前的盾牌瞬间被打烂了几十个。在凄厉的哀嚎声中,一道道血柱飞溅而出,一百多名清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这些中枪的清军大半都没有立即死去,他们在地上抽搐着身体,惨叫连连,一滩滩血水从身下流出,染红了下方的土地。
而他们射出的箭矢,在面对明军坚固的盾牌和甲胄时,几乎没有伤害,只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战兵不幸中招,但也都不是致命伤,很快就撤到了阵后。
很快,根本不等清军缓过神来,殿前军和京营这些训练有素的火枪兵,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齐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