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周世显继续往北面亳州,东面五河县派出锦衣卫,时刻保持对北面和东面清军动向的掌握,以防清军的大队骑兵突袭。
朱慈烺所进行的,到底是一场军事冒险,他必须足够谨慎,以确保意外发生的时候,大军能够全身而退。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朱慈烺便在林昌平领着的一众亲卫簇拥下,由浮桥渡过淮河,领着麾下的数千大军北上。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陈子龙,赵之龙等一众大臣勋贵没都能随驾,他们中有的人还是想从龙的,但朱慈烺并没有同意,带着这些人一起去打仗,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根本不敢主动提随驾之事,他们甚至还在心中庆幸朱慈烺没有要求大臣随驾。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是去打清军,不是去平乱,一点都不安全,更没有所谓的“稳操胜券”一说。
换言之,若不是此前朱慈烺已经把这些大臣们逼到了墙角,此番御驾亲征,他恐怕又得在朝堂上和这些庸臣议一番了。
高弘图,史可法,马士英,吕大器等人看着朱慈烺的背影消失在淮河北岸的黑暗中,一个个眼神复杂,甚至面面相觑,唉声叹气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随着大军出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原本一片灰白的东边天际,慢慢射出了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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浍河北面,固镇的残垣断壁边上,一队队士兵和民夫正在通过,周围稍高一些的平地上,早已经部署了警戒的哨骑,正监视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仅如此,耿仲明还派出了儿子耿继茂,领着一百多骑兵前锋,先行一步渡过浍河,散到了南面的平野,甚至是淮河边上打探军情。
浍河距离南面的湖区只有三十多里,骑兵轻装简行,不到半日就能抵达,但从连接几个湖泊的河道上穿过,便需要重新搭建浮桥了。
而要确保火炮也能通过,所搭的浮桥就必须足够结实,没有半日的功夫,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然,简易的浮桥虽然不能满足大规模行军,特别是运输辎重火炮的要求,但每次数十上百骑兵的行动,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耿仲明在三顺王中,打仗不是最强的,但脑子绝对是最好的。他已经从朱慈烺在江北的部署和此前各城对清军的反击中,猜到了朱慈烺是个进取之心极强的人。
这样的皇帝,又十分年轻,在江北的部署被多铎破坏过半之后,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而他这个大军前锋,就是最好的报复对象了。
其实,耿仲明在接到南下的命令时,便已经和多铎提过此事,但多铎那时候早就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以为他是畏惧避战,随便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让他按命令南下了。
不过,耿仲明到底头铁,软磨硬泡之下,最终从多铎那里要到了一千多援兵,虽说不是八旗甲兵,但全都是刘忠的嫡系,也还算能战。
其实,他并不是担心朱慈烺领着凤阳城里驻守的明军伏击他,而是担心自己遇到了伏击,没有足够的兵马全歼来犯之敌。
多铎看不上南方明军,耿仲明也同样如此,即便是高杰,黄得功等人的家丁,战力也不过如此,其他的南方明军,实力必然还要更弱。
他到底是当过好几年明军的,很清楚内地明军的战斗力,当年在山东叛乱的时候,一直到辽镇入关之前,东江兵都所向披靡,打官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当然,他更清楚——明廷从上到下,从皇帝到大臣,就没有几个知兵的,但又全都以为领兵打仗不过如此,自己上绝对能行。
换言之,耿仲明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明帝来伏击他,而是对方被那些怯弱的臣子劝住了,不敢派兵出击。
他可还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立个大功呢!
毕竟,要是这次机会没把握住,今后再想立功,那可就要在强攻凤阳城上下功夫了。
这里面孰轻孰重,哪个容易,耿仲明怎么会不知道?
很快,在耿仲明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耿继茂策马冲上河边的一处高埠,来到了耿仲明的身边,勒停了马之后,随即道:
“爹,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凤阳城里的明军出动了,估计有近万人马,绝对就是冲咱们来的。”
耿仲明听罢,嘴角一咧,脸上随即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阴阳怪气道:
“这明廷皇帝果然是年轻气盛啊,在淮北吃了亏,就急着要找回来。他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打不过鞑子,但一定能打得过咱们,哈哈哈哈!”
“气盛好呀,若是个胆子小的,窝在凤阳城里面不敢出来,咱们才是要吃苦了呢!”耿继茂嘿嘿笑道:
“只可惜,那明帝是断然不可能出城的,否则咱们要是击垮了这支北上的明军,此战便是结束了,今后爹您也一定能压过孔有德一头。”
“净想这美事,要是明帝亲自来指挥,就是十万明军,本王也能一战灭了。”耿仲明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道:
“明帝只是年轻气盛,有点胆识,但能斗得过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那些家伙自己都不敢上战场,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个娃娃上?”
耿继茂听罢,也点了点头道:“这些文官整日里想的就是争权夺利,确实不可能让武人接近明帝,否则他们还怎么掌权,继续贪军饷?”
“别说这些没用的,明军骑兵有多少,那些步军没什么战力,可骑兵几乎都是家丁,还是能打的,咱们若是想胜,必须一开始就把那些骑兵冲散。”耿仲明眯了眯眼,正色道。
“凤阳派出的这支明军,骑兵可能有一两千,应该是凤阳城内的精锐尽出了。”耿继茂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是十分兴奋:
“爹,我昨天已经探过了,湖对面大概二十里处,有一大片的荒村,明军近万人马,若是要伏击咱们,那里绝对是最合适隐藏的。
那块荒村距离湖边足够远,他们若是夜里潜伏起来,再派些哨骑阻挠,那么大一块地,咱们派出去的哨骑也鞭长莫及,很难探得清楚二十里外的情况。”
耿仲明听罢,当即思考了起来,他对于耿继茂侦探军情的能力十分信任,这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检验的,别说是他部下的其他老兵了,便是清军那些顶尖的巴牙喇,恐怕都没多少比得过。
若非有这个本事,耿继茂又怎么能避开常登贵派出的哨骑,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凤阳城外,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军中。
耿继茂对自己打探军情的本事同样十分自信,他看着耿仲明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又继续得意洋洋道:
“爹,咱们这一次,绝对能立大功,若是能活抓招降几个明将,到时候围城的时候,里应外合,这南下的首功,便是咱们的了。”
耿仲明听罢,点了点头,他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大体的方略,随即又问道:
“明帝既然不自量力,想要伏击咱们,那咱们就也学着多铎,再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明军什么时候能到南面的荒村?”
“今天晚上之前应该就能到,看那时间,明军应该是算准了的,估计是怕时间一长,咱们的哨骑发现异常,所以掐准了点,今天一早就出发了。”
耿继茂数着手指头,他从明军天不亮就出发,按急行军算,才敢说对方晚上能到。淮北到处都是平野,若明军一天走不了八十里路,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咱们若是要运火炮辎重的话,今晚也刚刚好到湖边,晚上搭不了坚桥,明军若是躲在荒村后,应该是计划着等咱们明天一早渡河的时候,就突然杀出。
这么一来,虽然只间隔了二十多里,但一夜之间,时间太短,咱们的哨骑夜间的行动能力也大大减弱,很难侦探到他们的行动。”
“哈哈哈。那里倒也是个好地方,有那些断垣残壁阻挡,明军跑不快,咱们能多杀些。”
耿仲明听罢,哈哈笑了两声,然后道:“明军必定也派出了哨骑,咱们要布置点障眼法,让他们以为咱们要等明天早上才过河。”
耿继茂听罢,凑过头去说道:“咱们现在把大炮和辎重全都带上,行军慢一些就不会引起明军哨骑的怀疑了。”
耿仲明一听,笑了笑,点头道:
“就这么办,本王现在就让他们放慢速度,在傍晚前到南面的湖边。
到时候你亲自带人,趁着天黑之前,搭个简单的浮桥,先把哨骑送过去。明天一早,本王再带其他人轻装渡河,打那些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