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仁裕有些苦笑的说道：“薛将军，李都督，还有裴中郎将已经朝着云山关杀了过去吧，下官看，他们似乎有朝趁势拿下云山关的打算。”

苏定方转身看向狄仁杰，问道：“怀英，你觉得他们能够顺利的拿下云山上关吗？”

狄仁杰微微沉吟，然后摇头道：“很难，云山关是整个唐古拉山三关之中，居于最高位置的关卡，吐蕃人在那里囤积的兵力还在黑山关，所以，即位将军这一次去，恐怕会是徒劳无功。”

苏定方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房仁裕道：“派人去传令吧，骑兵随意他们奔跑，至于步卒，全部都撤回来。”

房仁裕顿时恍然，随即拱手道：“是！”

若是薛万备，裴行俭和李德謇能够依靠手上的骑兵拿下云山关，那么苏定方也一点不介意派兵增援，但吐蕃人恐怕一点机会都不会给，因为云山关，才是吐蕃人真正用来阻止大唐的杀器。

……

夜色之中，西厢库房。

密密麻麻的一地尸体摆放在地面，面色一样的苍白，一样的狰狞。

苏定方手按长刀从侧畔走过，看了一眼后，看向李五，问道：“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嗯！”李五抱剑点头，说道：“他们的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但却死了。”

苏定方在李五身侧站立，看了库房外一眼，这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千牛卫给彻底围住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苏定方微微抬头，他有种感觉，这里面有些东西很重要。

“这些人，之前全部都是死在城墙边缘，还有城墙往下的台阶上的，没有人杀他们，但却一片片的全部都倒地死了。”李五侧身，说道：“正是因为他们死的太诡异，死的太莫名，到后来，甚至没有人敢到城墙去，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们攻城，城墙人没人阻止的原因。”

“因为他们全部都死了。”苏定方缓缓点头。

“我亲手验过，人不是被烧死的，也不是被熏死的。”稍微停顿，李五说道：“他们是被闷死的。”

“闷死的，城墙上？”苏定方惊讶的抬头。

“嗯！”李五点点头，说道：“我问过那些最早推着工程锤扑到城墙的士卒，他们说他们到了城墙下的时候，突然莫名的有些腿软，是城墙上没有反应，他们才恢复过来的。”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苏定方神色凝重起来。

李五轻轻笑笑，道：“一般来讲，只要用被子或者什么东西，捂住嘴，才能将人闷死或者捂死，但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却也能将人闷死。”

“是炁！”苏定方猛然抬头，看向李五道：“关于高原瘴，不仅医家在研究，道门也一样在研究，而在道门看来，之所以高原会出现高原瘴，便是因为高原之上，炁机稀薄，人身难以适应，这才有了种种不便，但是今日……”

“今日如何？”

“今日一场大火，将黑石关原本就稀薄的炁机燃烧殆尽。”苏定方眼神中带出一丝后怕，随即他摇摇头，说道：“也还好，天下炁机流动，让黑石关的炁迅速的恢复了过来，不然，我们怕是要有不少将士因此而亡。”

“所以呢？”李五神色平静了下来。

“这一点可以利用！”苏定方转身看向云山关的方向，眯着眼睛说道：“接下来，我要用大火，将整个云山关的炁机全部烧光，然后不费一兵一卒，轻易拿下云山关。”

云山关是整个唐古拉山三关之中位置最高的，防守最严密。

但是，那里的炁机也是最稀薄的。

只要一把鼎沸的大火，那么立刻就能将整个关卡上的炁机全部烧光，然后以此，闷死关城中的所有人。

……

苏定方猛然转身，看着李五，微微眯起了眼睛。

李五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忍不住的问道：“怎么了？”

苏定方呼吸一重，然后看向李五道：“李五兄，有个问题仅限于你我之间，可以吗？”

李五平静下来，点头道：“可以？”

“你是不是提前知晓这炁机之事？”苏定方神色认真的问道。

“你说什么？”李五一时间有些没有明白。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这火焰能燃烧炁机，然后以此来杀人之事？”苏定方面色凝重的看向李五。

李五一愣，下意识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话说到一半，李五突然停顿下来，眼神惊疑的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不是在问他，他在问皇帝。

他是在问皇帝是不是知道火焰能燃烧炁机，然后会导致人闷死？

甚至于，他是在问，皇帝是不是知道可以利用黑火油燃烧炁机之法，来攻吐蕃人的云山关？

不然，为什么皇帝刻意提醒他要小心这些火焰。

李五神色凝重，然后轻轻闭上眼睛，随后他睁开眼，看着苏定方说道：“今日这话仅限于你我。”

“好！”苏定方认真的点头。

李五想了想，说道：“此中之事，黑火油的运输全部都是在我在做，宫中从内库，长安西市，甚至西域购买黑火油，都是我在经受，在那日大明宫试验之前，朝中没有人动过黑火油。”

稍微停顿，李五说道：“因为不同于蜡油，桐油，黑火油燃烧之气有毒，所有很少有用，不……”

“怎么了？”苏定方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不只是黑火油有毒，尸油一样有毒。”李五突然笑了，看向苏定方道：“你想多了，定方兄，你弄错了，让你小心，是让你小心毒气，不是其他，不信你自己试试。”

“你说的对！”苏定方缓缓的点头。

李五转身，看向地面的尸体，然后轻声说道：“其实，若是可能的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全知天下的，但……多年以来，陛下尽心竭力，虽不至于说已经超越先帝，但所差亦是不远了。”

“所差不就是灭亡吐蕃吗？”苏定方笑着用力点头，之前的想法，被他彻底的抛开。

李五点点头，说道：“攻克云山关，大略有了，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运送大量的引火之物到军前来。”稍微停顿，苏定方眯着眼睛说道：“接下来，我们用光所有的黑火油，然后一口气，直接拿下云山关，然后脚步不停，全军杀往白山关，一举打通整个唐古拉山三关。”

“好！”李五认真点头。

“至于你老兄。”苏定方笑笑，拱手道：“就麻烦你老兄率人坐镇这座关卡了，吐蕃人的影子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算突然袭击，然后一举夺回这里。”

这一次，苏定方他们拿下黑山关太快，所以吐蕃人潜藏在雪山中的影子军没有能够及时的反应过来。

但黑山关已破，当苏定方杀向整个唐古拉山最重要的云山关的时候，吐蕃的影子军一定会动起来的。

那个时候，才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战线被拉长了。

……

许久之后，苏定方才一个人从库房当中走出。

腰间黑鞘长刀轻摆，神情凝重。

四周的数十名千牛卫立刻汇聚到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朝院外走去。

院中还有数十名千牛卫守护。

苏定方刚走到中院，几十匹骑士突然从远处呼啸而至，最后在院门前灯笼停了下来。

苏定方微微抬头，众人之中，为首的赫然是李德謇，薛万备和裴行俭。

在更远处的南城门外，更大的动静随即传来。

数万骑兵轰然从云山关而回。

黑夜之中，动静尤其明显。

李德謇，薛万备，裴行俭三人，很快翻身下马，面色凝重来到了苏定方身前，齐齐拱手道：“大帅。”

苏定方目光从三人身上抬起，然后看向南面城门，看向白山关的方向，然后轻轻笑了：“怎样，三位大将军，云山关可拿下了？”

李德謇，薛万备和裴行俭三人立刻面色苍白的拱手道：“大帅，末将有罪。”

“有什么罪，你们冲杀向前，本帅也是默许了的，不过是你们没有拿下云山关，本帅有些失望罢了，虽然本帅也知道，你们这一趟多半是无用功，可本帅不还是一样让你们去了嘛！”

苏定方转身看向一旁的亲卫，说道：“派人去将凉了的饭菜热一热，给将士们送过去，同时将值夜和宿卫的事情安排好。”

“喏！”一名亲卫立刻拱手，然后转身传令而去。

“多谢大帅！”李德謇，薛万备，还有裴行俭三人，齐齐躬身。

苏定方平静下来，问道：“云山关，你们也跑了一趟了，感觉如何？”

李德謇稍微站出半步，面色凝重的说道：“虽然黑山关火势起了一个多时辰，但云中关的吐蕃人丝毫没有出兵救援打打算，也不知道为什么，城门紧闭，还我等无功而返。”

唐军杀到了云山关，黑山关无疑很有可能已经失守。

山中距离并不是太远，不说消息本身就应该相通，甚至黑山关的残兵已经从云山关退了回去，所以云山关的吐蕃将领，应该是知道黑山关刚刚失守的，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即刻派兵相救，将黑山关夺回来才怪。

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苏定方点点头，说道：“这是灭国之战，恐怕很多将领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同样的，他们也做好了别人以身殉国的打算，而黑山关的失守，本身就在他们的预计当中，只不过这一切比预想当中的要快的多。”

“是！”李德謇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云山关是吐蕃人最为看重的一座关卡，所以他们不会允许那里出一点问题，哪怕是黑山关的所有吐蕃人全部都死光了也是一样。”苏定方轻轻抬头，说道：“由此看来，云山关的争夺和厮杀，将会是最剧烈的。”

“是！”众人神色凝重了起来。

“所以，传本帅令。”苏定方一句话，李德謇三人立刻肃然拱手。

“从明日开始，你们三人，轮番率麾下骑兵，从黑山关冲杀云山关，哪怕仅仅是冲到城墙，放一轮箭，也要去。”稍微停顿，苏定方眯着眼睛说道：“甚至哪怕是夜间，有时候也可以去，本帅要他们在云山不得安宁。”

“喏！”众人有些兴奋的拱手，对苏定方熟悉的他们已经知道苏定方已经有了破云山关的方法了。

苏定方轻轻浅笑，眼神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