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浩龙微微皱眉。
“怎么,他们不要现金吗?”
“他们要求用汇款的方式交易,这笔钱是查卡这些人用来堵住韩琛那些手下嘴的。查卡那边告诉我,他们提供的是一个在渣打银行新开的账户,到时候我可以查证一下。
如果确定没问题的话,用汇款的方式交易也不是不可以。”
素素一边用左手揉着太阳穴,一边向连浩龙继续解释道。
“今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差佬那边盯我们一定盯的很紧。
如果贸然从公司的海外账户取这么多现金出来的话,难保被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的账户。
我准备和四叔那边通下气,让他帮忙运作一下,把钱汇到查卡提供的账户里边去。”
连浩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素素口中这个所谓的四叔,其实是早年忠信义一个成功洗白上岸的元老。
靠着忠信义起家,脱离社团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跻身上流社会的商人。
忠信义现在大笔的黑钱,就是通过四叔的产业运作流转洗白的。
由此称四叔为忠信义的财神爷也不过分,此人深受连浩龙尊重。
“这样吧素素,你先安排人,把查卡他们带到家里来,让他们的货先不要上岸,我们先安排马仔去船上验货。
等验完货,我再和他聊这笔钱的事情!”
“放心吧阿龙,刚才我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让他过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我先去歇息了,你们慢慢聊。”
素素说完,在连浩龙那满脸横肉的脸上亲了一口,便扭着水桶腰,返回卧室歇息去了。
连浩龙望着素素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满意。
娶妻当娶贤妻,有这么个贴心的老婆帮他打理社团,还真是让他感到省心。
不多时,有忠信义的马仔领着查卡进了连浩龙的家门。
查卡率先用他那稍显蹩脚的粤语和连浩龙打了声招呼。
“龙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连浩龙起身,示意带查卡进来的马仔出去。
随后开口招呼道:“大家都是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过来坐。”
待到查卡在沙发上落座,连浩龙散给他一支雪茄,顺手把茶几上的打火机也一并丢了过去。
开口道:“我听素素说,你们今天晚上运了四千万的货来尖沙咀?
到底在搞乜鬼?这么张扬,不怕差佬盯啊!”
查卡一边烤着雪茄,一边对连浩龙说道。
“不用担心龙哥,我保证这批货一定平安上岸。
琛哥死了,只有我才知道他的货在什么地方的!”
连浩龙背靠沙发,双手抱在胸前,冷着个脸。
半晌之后开口:“当初你找我们忠信义做靠山,就和我承诺过。
只要我帮你做掉丧泽,韩琛的货你就会按港岛市场上五折的价格卖给我。
我不追究今晚你要这三千万干什么,但你要记住,忠信义忠信义,信字排在第二位!
韩琛剩下的货,以后送到我手中来,说是五折那就是五折!”
查卡有些诧异,他把刚准备送到嘴边的雪茄又放落了下去。
对连浩龙说道:“龙哥,素素姐是不是没有和你说清楚?
这三千万的货,是泰国那边的进价,不是港岛这边的价格!
也就是说,我今晚运了差不多九千万的货过来,只问你要四千万,完全没有违背我们之前的约定啊!”
“是这样啊?”
“当然啊!全部都是坤沙那边的双狮踏球标,你的人一验就知道了!”
连浩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是素素没有说清楚,不好意思!”
“不碍事的龙哥,大家迟早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就是了!”
二人旋即一番攀谈过后,查卡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在摁下接听键后,查卡接听了一番,旋即把电话递给了连浩龙。
笑道:“龙哥,你安排验货的兄弟知道素素姐已经歇息了,所以直接让我船上的人把电话打给了我。
你接听一下,看看货有没有出差错。”
其实这就是素素刻意的安排。
捞四号仔这一行偏门的,主打一个谨慎小心。
在现场验货,哪怕没有带现金过去交易,电话也尽量不会打到自家人这边来。
连浩龙没有多想,接过查卡递来的电话,只是对着听筒吐出一个字。
“说!”
“龙哥,确实没问题!
aa+,纯度不知道比我们之前那些货高多少!”
啪——
连浩龙直接挂断了电话,朝着查卡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兄弟,把账户给我,钱最晚明天晌午十二点,就会给你汇过去!”
四月十八,晌午一点,晴。
加多利山的半山别墅公路上,一台mr2敞篷车停靠在一栋别墅门口。
苏汉泽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往这处别墅区的岗亭走去。
在别墅岗亭值守的保安马上警觉起来,放落手中的报纸,面色不善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先生,你找哪位?”
“你好,我是油尖旺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负责人,有一桩生意要和许欢许先生对接一下。
麻烦帮我向许先生传递一下,多谢!”
苏汉泽趴在岗亭的窗台边沿上,礼貌的对着岗亭内的安保说道。
安保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油尖旺进出口贸易公司是乜鬼东西,他的职责只不过是替人看家护院罢了,当即就拒绝了苏汉泽的要求。
“对不起先生,没有许先生的预约,我不能放你进去。”
“只是通报一声也不可以吗?”
“不行,我不能随意去打扰许先生!”
苏汉泽不禁自嘲式的笑了声。
许欢,就是忠信义背后的大老板四叔。
连浩龙这些年能把忠信义做成油尖旺一霸,这个四叔可谓是功不可没。
自己今天特地备了份厚礼过来拜访他,没想到过来就吃了闭门羹。
没有办法,他只得返回自己车内,坐在里边等候。
执勤的安保却打开窗户,朝着苏汉泽大喊道。
“喂先生,外边这里也是私家领地。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尽快把车挪开。”
“好!不过如果许先生错过了一桩重要的生意,我一定会告诉他,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把我拒之门外。”
苏汉泽嘴里答应着,却根本没有驾车离开的意思。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然后靠在驾驶位上,把两条腿搭在挡风玻璃前面。
夹着烟继续对这个安保说道:“我尊重你这份敬业精神,同时我也知道许先生为人和煦。
你帮我向许先生传句话,就说有人想和许先生谈笔尖沙咀的生意,或许许先生同意让我进去也说不定呢?
这样不算为难你吧?”
在这种富人别墅区做安保,也算是见识过些许世面的。
苏汉泽开的这台mr2虽然算不上什么豪车,但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得不叫安保考究他话语中的分量。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安保最终选择了妥协。
“好,你在这等着,我呼人去通知许先生。
如果许先生不肯见你,还请先生把车挪开!”
大约五分钟左右,安保便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站在岗亭旁边对着苏汉泽敬了个礼。
“先生,许先生在二楼的会客厅等你,一会我的同事会带你上去。
请问需要我帮你泊车吗?”
“多谢!”
苏汉泽把车钥匙丢给了这名安保,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驼背仔,当做小费递到了安保的手中。
跟着一个执勤的安保队员,径直往别墅二楼走去。
‘尖沙咀’三个字,就是苏汉泽打动许欢的筹码。
今天早上,港岛各大媒记争先报道了昨夜发生在西九龙警署的灭口案件。
警队与一伙不知名的匪徒在警署发生火拼,班房里有一名嫌犯被当场灭口,警队和匪徒互有死伤。
甚至警务处的处长迫于压力,亲自在媒体面前接受采访,声称穷极全港警队力量,一定要把这伙丧心病狂的匪徒一网打尽。
具体这伙匪徒是谁,警队那边并没有明说。
但苏汉泽清楚,许欢他心中肯定有一杆秤在。
别墅二楼的会客厅,如同瘦下来的弥勒佛一般的许欢,此时正坐在一张藤椅上。
身旁的茶几上摆着一张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东方日报,头条正是昨夜发生在西九龙的那起警匪火拼案。
安保在把苏汉泽带到楼上后,对许欢打了声招呼,便非常有规矩的离开了。
许欢有些迷惑的打量着面前的苏汉泽,在他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认识这个人。
难道真的是上门找自己谈生意的?
“你是……”
“四叔,你不用猜了,今天我就是为了忠信义的事情来的!”
苏汉泽一番话出口,叫许欢脸色立马变得比死了老母还难看。
也不等许欢招呼,苏汉泽直接坐到了许欢旁边的沙发上。
开口道:“四叔,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差人。
今天来找你呢,只不过是为了和你谈笔生意,一笔关于忠信义的生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短短十几秒,许欢的神色从迷惑,变得惊恐,再到现在带着些许愤怒。
他搞不懂苏汉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找到自己又是为得什么。
“别急四叔,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找你是为的什么了。”
苏汉泽浅笑一声,继续说道:“今天晌午十二点,你的恒丰出口贸易公司的账户上,是不是进口贸易的名义,往马来西亚那边汇出去一笔三千万的预付款?”
“这与你何干?”
面对许欢的冷语反问,苏汉泽没有理会。
兀自说道:“当然有关系,我不知道这三千万,你们周转了多少遭才转到马来西亚这个账户上面去的。
但我知道,最终这三千万的汇款,打到了我开在渣打银行的一个账户上面!”
许欢顿时大惊失色,他再也不能保持住淡定。
腾地一下起身,怒视着苏汉泽。
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说清楚点!我是生意人,一切都有得谈!”
许欢是真的怕了。
早年他从忠信义退出来的时候,他就非常欣赏连浩龙这个后生。
觉得连浩龙这个后生懂得尊重长辈,脑子醒目,最重要的是,非常有种!
他万没有想到连浩龙太过有种,居然敢去差馆杀人!
港岛警队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算他们没有在现场捉到连浩龙什么把柄,忠信义这个社团在港岛也算是走到头了!
许欢甚至可以想到,接下来忠信义会面对警务处铺天盖地的报复。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一旦忠信义被差馆抓到什么把柄,只怕自己这个忠信义背后的大老板,也难以独善其身!
而苏汉泽手里,正捏着一份让他为之畏惧的把柄。
这个收款账户如果落到差人的手中,调查科的专员就能顺藤摸瓜,根据汇款账户的信息,难保把许欢的洗钱路线摸出来。
自己这些年替连浩龙擦了那么多屁股,如果连浩龙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余生恐怕就真的要在监仓渡过了!
许欢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功成名就的地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眼见苏汉泽没有答话,他稍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神情,放缓语气。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汉泽,现在是洪兴钵兰街堂口,新挂名的打仔。
对了,两天前刚在社团海底册上,挂名四九。”
“你就是那个整死了韩琛的丧泽?”
许欢心中瞬间明了,他只知道连浩龙在尖沙咀收编了韩琛的部分手下,也知道负责替韩琛打理货仓的查卡,向连浩龙提出了除掉丧泽的要求。
这样一来,面前这个年轻人把矛头指向自己,就情有可原了。
但许欢的后背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据他所知,这三千万的汇款,是连浩龙用来支付泰国佬那笔货款的。
怎么最后会落到苏汉泽的账户上面?
难道那伙泰国仔,在和苏汉泽联手做戏?!
许欢来不及多想,苏汉泽已经开口提出了他的要求。
“四叔,你是忠信义的元老,现在忠信义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
连浩龙够胆去差馆杀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忠信义就是一副烂摊子了。
我相信四叔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下应该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和我合作,把连浩龙海外账户上的那些存款搞到手,我保证你能从忠信义抽身出来!”
许欢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既然是要钱的,那事情总归还是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重新坐了下来,朝苏汉泽淡漠的摇了摇头。
“年轻人,我和忠信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让我在背后捅连浩龙的刀子,我是做不到的。
还有,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跑到我这里来,和我提这些要求。
你这样做,只会让连浩龙更加不择手段的致你于死地。”
“那就是没得谈了?”
“你提的要求让我没法和你继续谈下去,还有,现在港岛警队也不是当年的警队了!
法治社会,办什么案件都讲究一个证据齐全,你说连浩龙去差馆杀人,连浩龙就去差馆杀人了?”
苏汉泽冷笑一声,这老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不过他既然来了,就必定有完全的准备。
“四叔,介意我抽支烟吗?”
苏汉泽摸出烟盒,绅士地向许欢询问道。
“你随意好了。”
吧嗒,香烟点燃,烟头明灭之间,苏汉泽惬意地吐出一口悠长的烟雾。
旋即开口道:“四叔,如果我告诉你,这些天我安排了狗仔日夜在西九龙警署外围蹲守。
而有狗仔恰好拍到了连浩龙的人从警署的后院,通过内应的接应,用绳子攀爬上去到警署四楼的女用卫生间呢?
这些录像我正在安排人拷贝,如果四叔感兴趣的,我也可以邮寄一份过来给你。
你该不会告诉我,忠信义这些人大费周章爬到警署女厕,是为了偷窥madam上厕所的吧?”
许欢的嘴角不禁一阵抽搐,他不敢去揣摩苏汉泽话语中的真伪。
连浩龙的灭口行动,连自己事先都是不知道的,这个衰仔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汉泽知道的这么清楚,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连浩龙身边有被策反的内鬼!
也许从查卡那些人找上门来,提出要把韩琛的货仓交给忠信义,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事情自然没有许欢脑补的那么复杂,但眼下的形势已经没有给许欢太多选择的余地。
保连浩龙还是保自己,他心中俨然有了答案。
许欢长叹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喃喃开口道:“录像带拷贝好了,寄一份给我。”
这就是一个老辣的江湖人该有的抉择,无需过多的废话。
但是苏汉泽的目的远不止连浩龙海外账户的那些钱这么简单。
他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品尝着手中的香烟,给了许欢些许接受的时间。
“四叔,今天专程来拜访你,没把那份录像带带过来是有原因的。
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份录像带,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记住,我不是在威胁你!”
说着苏汉泽起身,再度礼貌性的对许欢笑笑。
随后不等许欢开口,离开了这里。
许欢悠悠睁开眼睛,看着苏汉泽下楼的背影,眉心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返回钵兰街,苏汉泽把这台mr2停在泊车坪,就去找公子俊交还钥匙。
七荤八素躺在床上的公子俊,看到苏汉泽回来了,稍显激动。
他用力想从床上坐起来,肋骨断裂处便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
苏汉泽赶紧把他摁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