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内。
碧霄宫偏殿。
方才那场宫宴, 确实是让李秉稹觉得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尤其是那个郑明存, 有很多个瞬间,都?让李秉稹生出些?想刀人的心,不过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忍下来?。
且给母后留足了颜面?,并未提前离场。
好不容易捱到宴散,他终于能坐在偏殿中, 安生喝上一盏茶。
反倒是太后对郑明存的表现记忆深刻, 直到现在都?还在夸赞…
“原以为只有那荣国公是个识相的,没想到就连他儿子也这般乖觉。
现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东宫余孽已清,剩下都?是些?忠心得用的, 本宫瞧方才那孩子,说话?办事就很周到, 皇上可切莫因为容国公府曾经行差踏错过,就薄待了他们, 该升还是得升。”
李秉稹修长的指间,执起?杯盖划了划茶面?,倒并未直接反驳陆霜棠的话?语。
只眼底一哂, 唏嘘了句。
“母后的忘性,倒是真大。”
以往太子党还在朝中做乱的时候, 郑广松可是他们的领头?羊, 可以说许多奸险的计谋, 都?是他一手策划与实施的。
因着这点,所以李秉稹自?登基后, 早就将容国公府,彻底踢出政治权利中心。
他们今后若能安心当差,李秉稹自?会抬抬手,允他们苟全性命,甚至那爵位,也不是不能给他们保留。
可若还想重回巅峰,如以往那般显赫尊贵,那便是在痴人说梦。
“也罢。朝堂上之事,皇上心中自?有主张,从未让本宫操心过,那本宫操心操心后宫,总是应当应分的吧?
你瞧方才那小?郑大人,与他夫人两情相悦,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莫非皇上就不想身侧也有那么个知心人?
莫非当真一点就不眼红羡慕?”
李秉稹神?色冷漠,只依旧气?概如山般定坐着,又?鼻腔中轻哧出声,眼底闪过丝讥诮。
“母后这便又?是在说笑了。
朕九五至尊,坐拥天下,羡慕他?”
。
陆霜棠无语凝噎。
她这个皇儿,平日里实在哪儿哪儿都?好,待她又?恭敬又?孝顺,偏偏每每说到选妃立后,回起?话?来?能将人噎得七窍冒烟。
以往陆霜棠还担心伤了母子之情,只旁敲侧击地暗示,现下却是被逼到无法了,也不怕直接挑明。
“那皇上不妨给明话?。
究竟何时选妃,何时立后。”
陆霜棠微微有些?激动起?来?,胸脯也有些?起?伏,带着宝石护甲的指尖,掐着沾了些?微辣椒水的丝绸巾帕,抬高凑到鼻,带着十成十的委屈道。
“放眼望向整个祁朝的内眷贵妇,但凡到了本宫这个年龄,有哪个不在享含饴弄孙之乐的?怡儿与薰儿再乖巧懂事,却终究不是皇上亲生。”
陆霜棠在后宫受宠多年,自?是有些?拿捏人心的技俩,准备那块巾帕原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可说着说着,却当真有些?觉得悲从中来?。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
“皇上将此事一拖再拖,如今太上皇的丧期也已经过了,又?还想要再找些?什么借口?”
“就算不为本宫着想,皇上也该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是。
民间哪怕有几?分的家底的寻常百姓,都?想着要有后嗣承接家业,更遑论咱家乃天潢贵胄,实实在在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莫非皇上想将眼前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今后拱手让给他人么?”
凄凄艾艾的啜泣,以及带着愤慨的幽怨数落,回荡在空旷高阔的宫殿上空。
李秉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喝茶,早就将盏子撂到一旁,此刻正将臂膀搁在官帽椅的椅圈,抬着食指与中指,轻轻太阳穴划圈。
沉默几?息之后。
殿中终于响起?男人沉澈的声音。
“……便开始准备选秀事宜吧。”
陆霜棠闻言,掐着巾帕的指尖一僵,顿然抬头?,眸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来?。
“母后,此事朕心中有数。
就算母后今日不提,朕原也是打算将此事提上日程的。”
“自?朕登基,已有三年。
确是该选妃立后了。”
一道大选后宫的旨意,由宫中传了传来?,但凡是祁朝八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只要年满十六周岁,皆可参选。
这道旨意经由文武百官,迅速传至京城的每个世家大族的耳中。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个能逆天改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好机会。
皇上今年正值盛年,文能提笔定天下,武能□□定乾坤,最难得的是后宫清净,目前为止,一个莺莺燕燕都?没有,只有民间收来?的两个义女。
若能在此次大选中,被择选入宫,那无异于抢占了先机。
如若再幸运一些?,能提前一步怀胎,那无论生下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这辈子便是稳了!
更难得的是,据说皇上还生得俊美无涛,英武不凡。
这些?种种条件累叠在一起?,这天地下还有什么郎子能比得上?
莫说现在没有,前后三百年都不可能再有。
许多贵女甚至宁愿将本就谈定的婚事退了,就想要博得个面?圣机会。
一时间京城的各大成衣店,以及售卖首饰的店铺,一下子全都?人满为患,订单多到排都?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