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摇着?自己的折扇,风度翩翩地站着?,唯独一张碎嘴委实闲不住,坏了他气质:“能被梁洗称为朋友的人,自然是能陪着她偷鸡摸狗的家伙了,还能是怎么认识?”
他难得好心提醒了句:“我劝你别问了。她不知从谁那里?学来的搪塞人的本事,答非所问,能把你气死。你问到天?亮,她也不会正经回答你一句。省省口水吧。”
阿勉又望一眼东面,眼见小孩的身影彻底没?了踪迹,一时半会儿又摆脱不了对面的两个麻烦,只能认命,手中?长剑收回鞘内,不平哼声。
梁洗正是求之不得,当?即退开两丈收起大刀,生怕自己浑身上下哪里?碍眼,惹出了这位爷的怒火。
她站到书生身侧,抬脚便踹。
“喂你这人——!”书生躲闪不及,弯下腰拍了拍衣服上的鞋印,到底不敢当?面说什么狠话,小声嘀咕了句,“暴躁得很!”
梁洗抱了下拳,拎起书生要走。
“等?等?。”阿勉将人喊住,扔去一个包袱,“劳烦转交给我师姐。”
梁洗捏了捏,又打开包袱瞅了眼,发现是几根金条,还有几瓶伤药,讶然道:“你真是她师弟啊?”
阿勉额头?青筋开始狂跳。
梁洗又一板一眼地道:“那也没?的商量。她只让我帮她扫尾,没?说可以放人过?去。顶多下回我帮你问问。”
书生站在她身后,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仗着?她看不见,指着?她脑子?做了个敲木鱼的动作,再一摊手,表示这货的脑子?就是木头?做的,开不了窍,自然不知变通。
梁洗指着?阿勉,特意强调道:“我要去吃饭了,你不要跟着?我。吃完我还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所以你跟着?我也是没?用的。”
阿勉背上剑利索地走了。
梁洗讨了个没?趣,嘟囔道:“真不讨喜。”
她眼珠转了两圈,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问:“刚才那小姑娘呢?”
书生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忙着?看戏呢。”
宋知怯在街上拼命地跑。
宋回涯的梦里?也看见一个人在拼命地跑。
两侧的街景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那小孩儿光着?脚,身上的衣服破了几个洞,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宋回涯以为是自己徒弟,但瞧身形又觉得不大相像。
直到小孩儿回头?,露出一张熟悉且稚嫩的脸,宋回涯才意识到,那或许是年幼的自己。
比起缥缈的梦境,诸多切转的画面更像是往日的重现。那些在记忆中?深埋的故人旧事,忽然从黄土下被挖了出来。叫宋回涯无所适从。
小孩儿还在不停朝来路张望,一只手已悄然搭上她的肩膀。对方不过?轻轻一捏,小孩儿便吃痛地弯下腰去。
所幸对方也不是为教训,逼着?她转过?身来,便迅速松开了手。
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指着?身边人道:“小姑娘有点儿本事啊,可惜没?什么眼色,居然来偷我小妹的东西。”
小孩儿揉了揉痛处,昂起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就是故意要偷她的东西。”
“哦?为什么?”男子?张开双手,低头?审视一遍,自觉极有高手风范,又拍拍腰间的剑,笑说,“你看不出我们是江湖人吗?”
小孩儿眸光扫向他身后的女子?,笑容里?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邪气:“这位女侠满嘴的仁义,又长着?一张神仙似的脸,先前在客栈里?,看到一个路过?的老瘸子?都忍不住流露出满眼的慈悲。我偷女侠的钱,女侠总不会生气打我的。”
她这番话说着?像是夸奖,可配上她惺惺作态的语调跟神色,就实在是太讽刺了。
——浓勃的恨意、冷漠、凶戾,她将所有能被看出来的恶劣态度几乎都写?在了脸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性情远比当?初的宋知怯要棘手许多。
男子?托着?下巴,细细端详着?她,片刻之后,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至极的事情,兴奋拉着?边上人道:“小妹,这孩子?跟你真像啊!”
边上女人先不说是什么反应,小孩儿都忍不住翻着?白眼朝他瞪去。
“她这脾气够犟,跟你一样,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尤其这根骨,好得有些吓人。”男人笑了两声,再次看向小孩儿,好奇问,“你才第一次见我小妹,为何就这样讨厌她?”
“我讨厌两面三刀的人。”小孩儿将手中?的钱袋还给他,面上毫无惧色,直白与他对视,说,“我讨厌太像好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