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却上前将赵磐搀扶起来,神情凝重:“死乃易事,活着才是难事。”
“使君……”
赵磐张张口,心情复杂,神情有些失望。
他是赵充国庶流支系之后,辛毗是辛武贤之后,彼此两族可是数百年的世交。
辛毗搀扶赵磐退到深处,这个过程中一枚流矢从窗口而进,钉在辛毗左臂。
辛毗身形一颤,侧头冷冷看着左臂上插着的箭,依旧搀扶赵磐往深处角落里走。
他太清楚城破时乱军的疯狂,不仅是攻城的士兵会大肆烧杀劫掠,就连溃败的士兵也会伺机烧杀。
他的身份比较重要,活着的他肯定比一颗头颅更有价值。
所以城破时,攻城士兵大概率不会杀他,也就不会杀他身边的赵磐。
至于其他人……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将赵磐搀扶放稳,辛毗才发现赵磐腹部有刀剑扎刺痕迹,不由双目一缩抬头去看赵磐。
两人目光相对,赵磐尽可能平静说:“溃兵生乱,欲攻劫使君以献贼军,已被仆杀散。”
“他们是恨我。”
辛毗抬起右手扶了扶自己的金边乌纱进贤冠,确认面容仪表端正后,就坐在赵磐身侧近处:“我想起了张公,他并没有欺瞒天水之士,赵基果然潜匿行迹,跟随大军来了天水。可惜太迟了,若早一些知晓,关东各军齐齐推进,必叫赵基顾此失彼,进退维谷之中。”
回应辛毗的只有赵磐忍着疼痛的粗粗呼吸声,辛毗又说:“我要活着见赵基,凉州之事需要有个说法。我活着,许多人才能活着。赵基杀我、烹我,随他心意即可;如今保存无辜义士,才能赎我些许罪孽。”
辛毗这样说着,仿佛这样他的心灵才能好受一些。
只是不等他询问,赵磐头颅垂下,也没了那粗沉的呼吸声。
辛毗怔怔望着赵磐,随即缓缓伸手去摸赵磐的颈下,又试了试赵磐的鼻息。
见毫无反应,辛毗深呼吸一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倒是痛快。”
说着重新摸出短匕,可左臂中箭,右手握着短匕试着扎刺自己颈下动脉,可连着几次,都被叛逆的右手阻止,短短的锋刃就是难以扎破他的皮肉。
他犹豫挣扎之际,就听城楼外欢声响彻,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如似山呼海啸。
辛毗不由下定更大决心,可右手的反叛情绪也是持续高涨,以至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右手,整个右手握持短匕就那么僵在那里,仿佛受伤左臂一样失去了控制与知觉。
急促的脚步声从木台阶上响起,辛毗循声望去,就见几个晋军吏士浴血而来,望着他的目光炯炯明亮,仿佛能喷出火焰,脸上的欣喜笑容也显得无比狰狞。
就在此刻,他叛逆的右手放弃了抵抗。
握持的短匕轻易扎入颈下动脉,顿时血液一股股的喷涌而出。
辛毗也倾倒在赵磐膝盖处,望着赵磐面容,两人面容相对。
感觉赵磐在笑,辛毗也因视线昏黑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