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军队家眷里哪有那么多娇弱、孱弱之辈?
如今哭嚎不止,更多的只是恐惧罢了。
她们太清楚家里父兄、丈夫在外造成的杀戮,现在一路上哭嚎不止,只是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夏侯兰对这些家眷俘虏还有同情心,才想了个利用对方,也救命的办法。
可张辽早已心如铁石,也不想因为抄掠五万多俘虏在赵大司马那里指手画脚,败坏大司马的好感。
哪怕张辽想到了利用这些俘虏的策略,可也不会去向赵基表达。
这有一种居功自傲,要挟赵大司马配合的嫌疑。
跟在吕布身边那么久,张辽很清楚该怎么少惹麻烦。
为了接应他们,天亮之际,赵基就派出三千骑先行。
而这时候,自官渡渡河的虞翻、吴范快马北上,已入赵基的酸枣大营。
虞翻呈上吕布的亲笔信,赵基翻阅时神情波澜不惊。
心情也是一样的平静,并无什么内疚,也不是说他水淹纪灵惹出了这场疫灾。
没有种子,光有土地和水,是长不出来任何东西的。
是战争制造了太多的死人,才让生活环境迅速恶化,饥饿与疲倦降低了人群的平均抗性,终于疾病击穿了人体的抵抗力。
大面积死人,加上涝灾中漂浮的尸体,湿热的环境,社会秩序瓦解并趋于混乱,大量盲目流窜的人口,养蛊之下,才造成了现在的淮南大疫。
按着现在的人口密度来说,只要没有战争以及各种人力动员、流动,淮南大疫就算因涝灾湿热出现多个源头,但也不会这样凶猛的蔓延。
战争本身就是对人力资源的高效率利用,其中一股人力染毒,自然会连累很大一片。
军队再解散或溃散,可以说是播种四方,此起彼伏,交叉感染。
赵基面无表情放下吕布的书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神情疲倦却气色不错的虞翻:“淮南之事我深感同情,我虽不甚精通疫病,但也知疫病将如水火漫延。如今祸起于淮南,想来不久后淮北中原、青徐二州,江东列郡数百万吏民也将饱受水火摧残。”
虞翻敛容,神态深重:“那可有灭火之法?”
“先生既然能听懂,又何必问我?”
赵基面无笑意,直勾勾看着虞翻,随即眼神淡漠:“或许我应该立刻杀了你们,一把火烧成灰烬。”
虞翻闻言只是长叹,这种抉择太过于痛苦。
别说他,就是吕布,也宁肯军队被摧残的七七八八,也不敢主动下狠手去弄死军中一成可能还不到半成的染病吏士。
这种解决办法,谁提谁死,谁执行更会死的惨烈。
装聋作哑看着军队大面积病故,可军心基础还在,以后还有重新征募新兵,扩大规模的可能性。
可若真的下狠手处置染病吏士,军心溃散,那就彻底完了。
赵基又怎么可能给吕布发动内部‘祛病诛邪’的口实?
事情成了,许多恶果要作用、报应在赵基身上;若‘祛病诛邪’时心存侥幸没有杀干净,那更多的恶果要作用在赵基身上。
赵基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吕布、虞翻在那里装傻充愣。
虞翻虽然脾气刚直,但真要看场合,不看场合说话的直肠子,早就死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他认同赵基暗示的策略,可他同样也不敢说出来,甚至私下都不能给吕布说。
这个责任压下来,压死自己一个人,救护十几万、几十万人的话,也不算亏。
可世人诋毁名誉败坏,会连累家族门声,让后人抬不起头,以至于娶不到妻子,会绝后。
彼此沉默片刻,虞翻还是拱手:“还请大司马征军中善医术者,以解大将军之困顿。”
“此公义之事也,赵某责无旁贷。”
赵基扭头去看张纮:“取大小军医名册来,我勾选二十人,奔赴淮南。”
“喏。”
张纮肃容起身,他很不喜欢这个沉抑的话题。
明明都知道该怎么办,却没人敢执行。
就连赵基,也是察觉不妥,主动从讨袁战事中脱离。
甚至张辽也察觉到了,自然而然的扭动身位,跟着赵基跑了。
哪怕张辽意识到并主动规避,也不会承认……这件事情的隐患太大,没人敢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