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濮阳城中。
曹昂一把扯碎密书,怒气燃烧难以控制,双手抓桌案猛地掀翻。
桌案凌空打旋飞出门外,漆木的桌案就是耐摔,结结实实落在门外庭院内,不曾毁坏一点。
桌案坠地时,曹昂见连桌案都这么顽强,仿佛在欺辱他。
再也控制不住,竭声呐喊:“啊~!!!!!”
面色憋得红彤彤,拔出剑指着西边,脚步因愤怒而颤抖:“赵基小儿!竟敢如此羞辱我父!”
曹真快步而入,见曹昂站都站不稳,赶紧上前搀扶:“子修?”
“子丹,赵基小儿欺我太甚!”
曹昂瘫倒,望着曹真语气颤抖:“我要集合兵马,为父复仇,夺回父亲首级!若不能成,我枉为人子,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曹真哪里还敢辩论什么,当即点头:“子修莫再动怒,要兴哀怒之军,子修乃系人主,又岂能为怒气左右?”
“不,赵贼蓄意如此,他就是要逼我与他一战!”
曹昂此刻脑海中各种思绪剧烈碰撞,很多观念吸气时产生,呼气时又消散。
许多看法、观点相互碰撞、融合又分离,再次组合,一瞬间有一种时间变慢的感觉,他声音急促似乎想要说服曹真:“我军若撤回河北,吏士将尽为袁氏所有。父亲如此受辱,我身为人子若无所举动,内心不安,天下英杰必然轻我。今后又有何颜面立足此世,领回父亲旧部?”
几乎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他!
即便有人知道他能克制、隐忍,但也会看不起他!
因为能看出他克制的人,更不会在意现在这两万多军队的存亡。
而看不出这些人,只会单纯、愚蠢的认为他不孝、缺乏勇气,是不可信任,不能委以重任的!
背负这样的恶名,他这辈子就彻底毁了,根本没有领兵复仇的希望,今后余生将生活在痛苦、悔恨之中!
固然赵基处置曹操首级有些轻浮,正所谓物伤其类,按着常理来说曹操作恶远不及王莽。
传首许都之后,就该下葬曹操的头颅,要么还给曹家。
让一方诸侯尸首缝合完完整整下葬,本就是一种底线、默契,赵基应该有这方面的认知和底线。
纵然两家有些私仇,可曹操都已经死了,实在是没必要这样折腾曹操首级,羞辱曹氏一族。
赵基的这种行为,肯定会招来恶名。
如果说这次赵基的恶名增加了一点,则会在曹昂这里增加更多。
出兵抢夺其父首级,士兵损失较大的话,各方会骂他愚蠢缺乏耐心,中了赵基奸计。
若是能成功抢回头颅,那还能抹平此事带来的名誉负担。
可如果勒兵不动,那曹军各将又会怎么看他?
家中弟弟们又会怎么看他?袁绍、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他?
他与赵基之间就隔着白马,驻屯白马的赵云已经开始撤军,也就是说彼此之间即将畅通无阻!
相距大约一百五十里,他如果坐视不理,那这辈子都别想在弟弟、曹氏旧部、天下人面前抬头做人!
酸枣臧洪坟冢处悬挂的已经不仅仅是曹操的头颅,更有曹昂的名誉,他已经被赵基架在了火上炙烤。
哀怒、伤感于父亲的遭遇,也因赵基如此轻视自己而愤怒。
曹操才死了几天?
曹洪、夏侯渊、韩浩、于禁、乐进等军中实权将校的感情、忠诚岂会变质的那么快?
就连程昱这样的智谋之士,此刻也没有理由劝阻曹昂。
这不仅仅关系曹昂个人的名声、命运,也跟每一个曹操旧部有关系。
连旧主的仇都不敢报,袁绍这样的人,以及河北之士又会怎么看待他们?
普通军队折损后,就这样的乱世里,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募集补充。
各地青壮就仿佛田野里的杂草,收割了一捆还有一捆。
只要不伤及核心部曲以及骨干军吏,那底层士兵的消亡折损,完全可以用时间来抹平。
反正去了河北,也是在袁绍安排下去打消耗战。
中低层吏士必然会被消磨,或者被兼并;与其为袁氏的事业而丧命,还不如死于复仇之战!
这笔账很容易算明白,这仗非打不可!
这笔账当然很容易算明白,赵基计算自己的账目时也顺手帮他们算过了。
真让这批曹军生力军进入袁绍麾下,那袁绍声势大涨,这会引发什么?
袁绍在冀州内部的控制力上涨,动员效率更高,对公孙瓒产生更大的优势。
当袁绍优势明显增高后,公孙瓒这边的中立势力就会摇摆,敷衍公孙瓒的命令和计划;就连公孙瓒的从属势力,也会战意动摇,开始敷衍起来。
战争,在赵基眼中就像是用筷子和刀一起配合,是吃肉的最后一道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