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教导下,小卢氏的字,愈发像太子。
她写的文章,也有了太子的影子。
太子每每为她批阅作业的时候,既感到熟悉,又有着极大的欣慰——孺子可教也!
小卢氏不是普通的学生,是他的妻子,是他相伴一生的伴侣。
亲手将枕边人教养成才……太子不懂得“养成系”为何物,却也知道,小卢氏与大卢氏是不同的。
“哦?又在看母后的文章?”
太子放下汤匙,抬手拿起放在书案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便从小卢氏手里接过了那张纸。
太子轻轻展开,一目十行的先扫了一遍。
嗯,字迹工整,且是他擅长的楷书。
“……字写得倒是比过去好了,笔力还是有些不够!”
太子点评着,转身从一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字帖,“这是孤亲自写的——”
是给小大郎用来学写字用的。
可惜,最近一两年,小大郎愈发不像话。
好好的字帖给他,都有浪费的嫌疑!
太子也是有脾气的。
他是严父,不会无底线纵容孩子。
小大郎不珍惜,自有珍惜的人。
“殿下,这是您写的字帖?”
素来持重的小卢氏,看到字帖,顿时露出了欢喜的一面。
她这模样,多少有些“失仪”,却又何尝不是“真情流露”?
至少,太子不会计较她不够稳重,反而有些喜欢!
“嗯!随手写的,不算什么,你若喜欢,那就拿去临摹!”
“喜欢!妾喜欢!世人都说楼含章的书法冠绝天下,让妾身来说,殿下的字,更胜他一筹!毕竟,做学生的,哪能真的比先生更好?”
小卢氏既已“失仪”,索性就愈发的活泼。
幸而她年纪不大,即便穿着太子妃的常服,却还是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郎。
这般年纪,即便做出略显跳脱的模样,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太子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唇边的笑已经延伸到了眼底。
小卢氏这是在吹捧他呢,也是,名满天下的楼含章,就是他这个太子一手调教出来的!
弟子优秀,先生更加优秀!
年纪相差了十多岁,还不是原配夫妻,太子与小卢氏的相处,却愈发和谐。
小大郎奉命来听训,行至书房门外的廊庑下,便听到了父亲与继母的欢声笑语。
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敏感的年纪,父亲严厉,慈母已去,自身还有“残疾”……小大郎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层阴郁。
他的坏情绪,在看到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继母,欢天喜地的拿着父亲亲手写的字帖离开的时候,达到了一个峰值——
那字帖,原本是给他的!
却被父亲给了继母!
……
八月初六,宜出行!
因着蜀州地动,王姮、楼彧推迟了出行的日期。
直到进了八月,夫妻俩才开始准备。
楼彧将州府以及各县衙门的事务都处理完毕。
他离任南州,继任者是他推荐的州府长史,也是他的学生。
还有州府下辖几个县的县令,一多半,也都是楼彧“举荐”的人才。
或是他的学生,或是他的故交,亦或是认同他执政理念的原任官员。
楼彧的这些安排,确实有私心,他要确保自己哪怕离开了,他所制定的政令,也能继续推行。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政令本身极好,且那些官员也都有真才实学。
所幸这里是南州,本就是许多官员望之却步的流放之地。
楼彧的“安插亲信”,并没有引起朝堂,或是某些大佬的不满。
还有都护府,楼彧也都做了安排。
早两年跟随他去邕州的瑞王世子杨寿,已经升任邕州都督,掌管邕州的军务,正四品。
还有楼彧从楼氏子弟中挑选的楼嫖,也做到了南州都督,负责南州的府兵等事宜。
政务、军务都安排妥当,整个西南、南疆,未来三五年内,都会按照他制定的方向发展,楼彧也就能放心离开。
王姮这边,忙着赈灾之余,也收拾、处理着他们夫妻的私产。
该变卖变卖,该打包打包。
名下的船队已经在南海港口停靠,王姮安排护卫,将一车车的金银财货全都运到了宝船上。
选定了吉日,船队扬帆,直奔东海。
入了东海,再从海运转到大运河,经由运河送至京城。
王姮和楼彧,却不会走海路。
他们会带着孩子、细软、随从等,按照来时路,再折返京城。
海路虽然便宜,船队也早已熟悉,但终究不如陆地更安全。
王姮、楼彧这对小夫妻,最是谨慎,绝不会轻易冒险。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孩子呢。
小阿南才几个月大,海上的不安定因素太多,只一个“晕船”,就能让一个奶娃儿不舒服。
夫妻俩虽然没有正式的交谈过,心底却都有默契:这一世,他们有且只有阿南一个孩子!
唯一的血脉,自是要千般疼爱万般珍重!
王姮的双驾四轮马车,又被收拾妥当,楼彧扶着王姮上了马车,轮值的乳母则抱着阿南跟了进去。
马车车厢宽敞,即便乳母有所避讳,也能坐的开。
王姮甚至命人弄了个屏风,隔出一个小空间,让乳母带着孩子,方便她照看孩子。
王姮还弄了许多玩具,大多数都是嫡长闺王棉倾力支援——
什么木质的七巧板,什么造型可爱的布偶,还有各种能够发出声音的小玩具。
颜色鲜艳,质地精良,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六个月大的小阿南十分喜欢。
王姮在马车底板铺了厚厚的地衣,小安南直接坐在上面。
或是用她那只有一颗的小牙牙,用力的啃咬玩具,或是撅着小屁股爬啊爬!
空间虽然不如在真正的房间里,却也比寻常马车大了许多。
至少,对于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奶娃儿来说,长达一个多月的马车旅程,并不枯燥、难熬。
有乳母,有丫鬟,还有亲娘陪着,小家伙每日都啊啊啊的叫着,流水滴答、笑声不断。
王姮呢,整日里跟女儿待在一起,看着小奶娃儿各种萌态,又是新奇、又是欢喜,竟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每日里,她甚至还能有闲心抽出时间,给孩子读读诗词,看看画册。
看着车窗外的景致,从绵延不绝的山林,慢慢变成平原,树叶也从碧绿变成金黄,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月的时间,竟悄然逝去。
九月中旬,秋末冬初,王姮、楼彧终于返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