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生死场 (四)(2 / 2)木鬼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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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惶惶不安地去书房找到徐志怀,说了自己的想法,怕他反驳,还特意添了一句——这可是过年呢。徐志怀笑了下,说他没落魄到供不起家里的粮食,继而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说,对,这可是过年。苏青瑶也笑,没说话,出去了。

战火中的新年较之往常惨淡许多,一眨眼便惨淡地度过。

还在打,双方交火地点到了吴淞口,十几天过去,被困在租界的人们早已麻木,能过一天是一天。

简单用完饭,苏青瑶洗了澡,换上睡衣,去酒柜取一瓶红酒斟满。她长久没抽烟,有点犯瘾,但徐志怀不晓得她抽烟这档子事,在他眼里,她冰清玉洁,所以她也没处弄。

独酌几杯,她好似是拿酒瘾代烟瘾,有些忍不住,又去拿了一瓶。

苏青瑶披着貂皮袄,席地而坐,慢慢啜饮着。

徐志怀进屋,见她双颊微红,心有些痒。

他俯身,指尖撩了下她垂落的鬓发,才洗完澡,发尾略湿。

苏青瑶扬起脸,浅笑道:“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徐志怀心思并不在此处,敷衍地应了声。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抬起手,指腹刮着她的面颊,转而又落到唇瓣,拨开,食指与中指一齐探入,压在嫣红的舌面搔着。

“怎么突然想起要喝酒?”徐志怀问。

苏青瑶躲开他在口腔作弄的手指,偏过头,眼神低着。“没什么,就是一下很想。不可以吗?”

他这条羊毛西裤的裤管略有些短,英式皮鞋上,两条锁边线下,露出一截黑袜。

徐志怀不答话,单膝跪下,两手捧住苏青瑶的脸,轻轻吻她微红的眼角。渐急的呼吸使得酒气熏上来,苏青瑶鼻翼发出一声细小的哼音,手臂摆了摆,想脱身,可又挣不开。仓促间,嘴唇似有若无地从他的唇上擦过,如同脚踝拴着丝线的鸟,自由地飞一段路后,便不能再往前飞,线被他拿捏在手里,一收一放,甜蜜并痛苦的滋味。

徐志怀见状,掌心撑着地板,坐下来,胳膊绕到后背,搂住她的细腰。苏青瑶俯身,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又忍不住哼了哼,呜呜咽咽,小猫打喷嚏似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大抵是觉得她可爱吧,愈发将她搂紧。

深夜,万籁俱寂,远处依旧能听见枪炮声。

这个城市还在打仗,而他们依偎在一处,好像除了彼此依靠全无办法。

苏青瑶听着丈夫的心跳,问:“志怀,如果上海守不住了,你预备怎么办?”

“去香港,”徐志怀仔细答,“我在香港还有几套房,万一沦陷,你先带小阿七坐渡轮去香港,住在那里,一些金条和银元你随身带在箱中,到香港后,也好有财物傍身。我处理完事,再带老师他们过来找你。老师他们会单独住一栋洋楼,我们还是在一起,假如时局有好转的可能,住在香港回来也比较方便。”

她随口问的,可他答得像仔细思考过千百遍。

“嗯,听你的。”苏青瑶阖眸,有些犯困。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她躺在床上,身侧空空如也。

用完早餐,小阿七告诉她,先生有事出去了,另外,有一通电话打来,是个自称姓谭的小姐,问太太今天下午三时,有无空闲去租界入口的铁栅栏接她,并容许她在公馆内暂住几日。

苏青瑶听闻,半是惊半是疑。

战事进行了十余天,照理说谭碧应当早就进入租界避难。她的卢月楼离英属租界近,苏青瑶还以为她是躲进了公共租界区,可这突然打来的电话,真把她搞糊涂了。

虽一头雾水,但苏青瑶没有拒绝。

她准时抵达租界口,预备先把人接来,再与徐志怀商量。

“苏小姐!”谭碧喊。

她独自前来,手提一个行李箱,戴着一顶黑呢帽,大衣敞开,腰间系带随意挽作一个结,旗袍的高领护甲般紧包着她的脖子,猪肝色的绲边,布料印黑红郁金香,衣摆迎着寒风飘摇。

兀自矗立在愁云惨淡的人群中,她是最不像难民的难民。

谭碧亲亲热热地迎过来,挽住她的臂膀,肌肤依旧透着甜香。

她说,战事刚起来的时候,她给恩客们打电话,拜托他们派车,接她和她手底下的姑娘们进租界。有能耐的大多是人精,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冒风险,其中几个稍微有点良心,没白在她身上爽那么多回,派来了车,但只管送进租界,往后死活一律无能为力。

“呸!要紧关头,各个是软脚虾!骨头比鸡巴还软!”谭碧骂。

她手头的钱供自己一人活足够,做老本行也能过得挺滋润,但拖家带口,养着手下那帮姑娘,还要给租界的地痞流氓交保护费,花钱打点各方巡警,渐渐的,也全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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