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刑侦队其他人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对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会自杀,你们可以去问问许芷若,全是她告诉我的。”李放民看出其他人心中的疑惑。
“我通过居凯歌的笔记本知道他很自卑,可能有轻度抑郁症,他这次回老家应该是回来看亲朋好友,然后自杀。”
“你怎么会知道居凯歌和我们说了什么?”
“因为我推测的,都是根据居凯歌的日记本写上来推测,也不是胡乱推测。”
居凯歌1990年出生,是省人,刚出生的居凯歌叫毛芋,居凯歌是后来他父亲死后才改的名字。这个家庭并没有因为新生儿的降临而感到喜悦,反而因为居凯歌的出生,家中父母的关系一再陷入僵局,居凯歌父亲是个十足的赌鬼,母亲忍无可忍,于是在居凯歌很小的时候,选择了离婚,而居凯歌被判给了父亲。
后来父亲再婚,去了新的老婆,可是这对居凯歌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父亲经常赌钱不回家,继母便将他锁在家里,自己回娘家,在居凯歌对童年仅存的记忆力,最深的印象就是一连两三天吃不上饭。
1995年,在居凯歌5岁的时候嗜赌如命的父亲因“几块钱的事”被朋友开车撞死,随后居凯歌父亲朋友也被判了死刑。父亲在的时候,继母就天天打骂居凯歌,这下父亲不在了,继母则变本加厉,居凯歌就这么在挨打和辱骂中度过了两年。
在他7岁的时候继母不想管他了,于是打听到了居凯歌生母居丽的下落,找了个人把居凯歌送走了,这时候的居丽也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看到居凯歌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时候的居凯歌黝黑瘦小,身上脏兮兮的,来人告诉她,这是她儿子,他父亲已经出车祸死亡了。
离婚后,再也没见过亲生儿子的居丽发现孩子斜视并且有些耳聋。她问儿子为什么耳聋,居凯歌小男孩怯生生地说:“是后妈用扫帚把儿打的。”
居丽听完之后又气又心疼,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让儿子过上好日子。
在居丽的照护下,居凯歌重新获得了一段安定而有亲情的日子。当时,居丽已经改嫁到一个富有人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奖状在家里墙上左一层右一层地贴着,三好学生的、单科优秀的。居丽为了矫正他儿子居凯歌的斜视,她花钱给他配了眼镜。耳膜修复手术在当时需要两万元,对种地为生的家庭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治疗便耽搁下来。
等到“小升初”考试,居凯歌在全市参考学生中排名第30名,一举考取了五常市实验中学。
然而,在学费的问题上,继父和母亲却发生了争吵。继父觉得花这些钱送居凯歌去读书不值得,在别的地方中学念也是一样的。
居丽悄悄地借了6000块钱,将居凯歌送到了五常,这6000块钱是他三年的学费。那时候6000块钱还算是真有钱。
当时居凯歌的梦想是,像他双胞胎表姐那样考上大学。那是他大舅的女儿,继父每天忙于田地的劳作,在急剧变化的集镇上,他家的三间低矮的瓦房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在居凯歌逐渐长大的日子里,他始终能感受到在这个家庭中的尴尬,继父一直在意他并非亲生。
居凯歌念书去后,继父和母亲居丽就爆发了漫长的争吵,电话中听到母亲哭泣的居凯歌坐不住了。在开学后不久的一天,他打电话给居丽,说不行了,在市里读不下去。
其实,在小他14岁的妹妹出生后,早熟的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多余。他变得沉默寡言,对事情也不再感兴趣,努力使得自己在人前不受注意。
沉默的居凯歌将自己敏感的心事藏于心底,这几乎让他不能安坐于教室,他打算要退学。
回到家中,这个家庭的贫穷和忙碌又堆到他眼前,居凯歌他能做的只是跟母亲说说话,逗母亲她开心。
几次,他鼓起勇气走到继父跟前响亮地说:“我们做饭吧,妈吃饱了就不烦心了。”他从继父嘴里得到的回复是,滚一边去。
“读书是他的梦想,也是奢望。”仅仅有一次,他在已经念大三的表姐亚双面前哭得涕泪俱下,他痛苦地承认自己是想念大学的,并答应回老家继续读书。但仅仅半个月后,他又跑了出来。
“妈,你说活着多累,是为了什么呢?”辍学以后,面色忧愁的居凯歌曾多次问母亲居丽这个问题,这让埋首于生计的居丽心里隐隐地不安。
2010年,居丽选择了跟丈夫离婚,继续将居凯歌留在毛家村,想着给他找一份工作,居凯歌或许能早日自立。
对生活流离的居凯歌而言,家庭始终如同漂萍,母亲是事实,而父亲是流水席。
拮据的父母,压抑无梦的成长,仓促地将这个少年推向成人的社会。临行前,这个曾经的好学生安慰母亲说,有些老板也没文凭,只要脑子聪明还是可以挣钱的。
……
2022年4月底,刚领到第一笔工资的居凯歌高兴地回家了,他拿出500元给母亲,告诉她“想吃什么买什么”。他还将500元塞到并不怎么心疼他的外婆手上,感谢她对他的照顾。甚至,他还花了两百多块钱给表姐买了一瓶香水,“像个大款的样子”。
那段时间,居丽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担仿佛轻了一些,那是居凯歌做的最长一份工作,“儿子开始挣钱了”。她苦心操持十几年的家,终于有一丝亮光照进来了。她幻想之后家中可以做些生意,将房子盖起来。
可是当警方来到居凯歌老家的时候,居丽才知道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这才仅仅过去了两周后,在经历了命运流离、辍学后晦暗无望以及爱情无疾而终后,居丽她向来沉默少言的儿子居凯歌将斧头挥向了老板的媳妇和两岁半的孩子,这天是2022年5月2日。
2022年5月2日,他本想睡懒觉,结果早晨6点多就被老板叫起来卸货。后来居凯歌说“我平时没那么大气,那天不知道怎么,就是特别生气。”
上午8点多,他来到公司厨房,往一锅粥里放了二三十片安眠药。“我想大家吃完都会想睡觉,就不用干活了。”约一个小时后,老板和几个员工都出现头晕、恶心等症状,就去医院就医。
居凯歌说,到了晚上他想睡觉,可正在洗衣服的奚秋柔又让他修电灯,又让他哄孩子。“我当时特别来气,说不愿意哄。她说你是打工的,让你哄你就哄。”
两人先是争吵,后来就你推我、我推你地动起手来。“我抄起墙角的斧子向她头上砸过去,想教育教育她就完事了”。他说,没想到奚秋柔抱着孩子喊:“杀人了,救命啊”,孩子也在哭,“我当时害怕了,就下了死手。”
居凯歌说,当时黑灯瞎火的,他闭着眼睛砍了约20下,母子俩都没声了,斧子也砍断了。因怕有村民出来看到,他把奚秋柔女士向另一个院子拖,其间他听到奚秋柔重复说:“为什么你要杀了我?”
“我说我哪知道为什么啊,我腿都打战了,我这辈子都毁了。”居凯歌也愤怒地说。
许芷若分析,居凯歌5岁时父亲因车祸被撞死,居凯歌遭受过后母虐待。这些非同常人的遭遇造成了他的人格缺陷和偏激性格,也使其人生观偏离了常态。
对于童年,他不愿多谈,只说小时候的经历让他经常失眠,他自幼就有轻生念头。在审讯当天,居凯歌都没有向死者及死者家属表达任何歉意和悔意。
最后陈述时,他对李放民说:“我希望你们能和法官说,能尽快判决本人死刑立即执行,谢谢!”并向李放民鞠躬。
表情木然的居凯歌用力靠进母亲居丽拥抱的双手,贴着他哭成泪人的母亲居丽耳畔,缓缓地只说了一句:“看淡漠点儿吧,活着多累,别那么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