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小寒二
然而任凭淑仪如何将妹妹往外推,这一次却改变不了贞仪的主张:“大姐姐,我势必要带你离开。”
这是贞仪在来时便下定的决心:“大姐姐莫怕,父亲和伯父伯母都同意了的。”
淑仪的动作倏忽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
她母亲故去,弟弟出家,父亲也离开金陵多年少有来信……她如何敢妄想还能回到那个家里?且又是以这样不体面的模样,岂非徒增外人讥讽的谈资?
况且蒋茂也不会答应的,她就算今日离开了,蒋茂也势必会上门纠缠,她不能将这样的麻烦隐患带回母家去!
淑仪依旧含泪摇头间,却听贞仪说:“大姐姐,我还有金银可用。”
贞仪取出了藏在披风下的一只钱袋,她打开,捧在手里:“大姐姐你看……”
淑仪眼睛颤了颤,顿时有更多的泪流下。
这里头都是眼熟的金银首饰,分明是她昔日给二妹妹的体己钱……二妹妹竟从未动用过。
“纵给了他,他一时答应,也难保日后不会翻悔……”
“大姐姐,不是给他的。”贞仪打断了淑仪的话,将东西转头递向走过来的大哥哥和詹枚。
王元接过那钱袋:“淑儿,你只管听话!此事自有我与詹家兄弟去办!”
他们要去此地县衙,向官府请求“义绝”,做个彻底了断。
越是荒僻处越难讲道理,这务必需要诸多打点,詹枚在此处县上认得两位秀才,打算请他们一同往衙门去帮忙引见。
这是在路上便商定的事。
詹枚和王元离开之际,向贞仪轻轻点头,示意她安心等消息。
贞仪点头回应他。
十月里,詹枚从熟人耳中听闻了王家和贞仪的遭遇,匆匆就撂下手中事,往金陵赶去。待赶到王家,却听贞仪出了远门。
淑仪之事本为家事,但詹枚一向与王介交好,两家人又是世交,王锡瑞到底是叹息着说明了这桩家事。
詹枚立即便追去,一是代王介关照阿姐,二是放心不下贞仪,隆冬之际,听说她身上还带着病。
詹枚随王元去衙门打点,因有人从中引见,免不了摆席吃酒,眼见天色将暗,詹枚担心蒋茂返家找麻烦,便留王元在此应付,自己告了歉,往回赶。
见蒋茂尚未归,詹枚松口气,将带回的几张热饼拿给贞仪她们,也将消息说明:“且放宽心,一切都算顺当……”
屋里已要黑透,詹枚勉强找到一盏脏兮兮的油灯,拿衣袖略擦了擦,点亮后捧给贞仪,让她拿去里间用。
贞仪接过那豆灯,微弱火苗跳动着,晕染出一点暖意。
贞仪抬起眼,看着詹枚,与他轻声道:“詹家阿兄,多谢你。”
詹枚看进那双藏着太多心事的眼睛里,温声道:“二妹妹,这都不值一提。”
同她经历的相比,他做的这些都太微不足道。
贞仪去了里间哄了善姐儿睡下,又烧了一炉热水为大姐姐擦脸擦身。
詹枚碍于礼节,主动出了院子,却也未走远,就守在院门前。
夜渐深,风雪愈大,詹枚便登上骡车,坐在车内避寒,依旧守着贞仪她们。
从宣城到金陵,又一路急赶至此,百般奔波打点,詹枚已然倦极,在车内披着薄被,竟也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