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日色已是极好,日光透着重重垂纱帷帘后薄薄透进,仁惠太后背着光宽坐榻上,衣裾在足下铺成舒展优雅的弧度。仁惠太后面色阴翳,手上细细摸着一对碧色玉镯,片刻才道:“所以敬贵妃才一心盯着后位,薛氏不过是仰仗家世才做了皇后,询儿待她也是淡淡的,只是。”仁惠太后默然片刻,才缓缓道:“薛氏虽说不得询儿宠爱,但敬贵妃若是想着中宫易主,却也是不易。”
茯若心中渐渐溢出一股森然,默默不言,殿中青烟袅袅,且殿中锦绣颇多,如此一来倒是也让寿安宫多了一份庄穆。
仁惠太后复道:“她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其实询儿也算是庶出,哀家也不过是庄献太子的淑仪,有了这个例子,也难怪敬贵妃贪心了。”
茯若听了,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太后即便是妾室,但好歹也算是出身世家,而敬贵妃只是家奴出身,况且先帝明宗无后,而皇上乃是明宗的侄儿,所以才传了皇位。而今皇长子乃是嫡子,且又是由皇后亲自抚养。岂是可以比的。”
太后笃定一笑,叹口气道:“经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要感谢昭惠太后成全了询儿。”
茯若听了,也不禁轻笑道:“太后所言也属实情。”
仁惠太后敛了笑意,淡淡道:“庄献太子的嫡妻也只有太子妃郭氏一人,哀家成了淑容的时候,郭氏便时常为难哀家。哀家原先恨苦了她。随后庄献太子便殁了,郭氏第二日便在东宫里寻了短见,那时候哀家才名明白,郭氏有多爱庄献太子,她为难哀家,也是嫉恨哀家与她争宠,往后想到这些,哀家却也不恨了。”
茯若的神情清淡如同一抹云烟:“情深恨切,人都是如此,不过皇上登基追封了庄献太子为德宗,也追封了郭氏为“恭昭顺烈端敬皇后”与德宗同葬陵寝,郭氏也可瞑目了。”
仁惠太后淡淡笑道:“原本便是她的,若是庄献太子得以登基,郭氏便是皇后,帝后同葬乃是礼制。”
茯若眼皮一抬,心下又生了一层疑惑:“若是皇帝生前不止一位皇后那又如何。”
仁惠太后沉吟道:“与嫡皇后同葬即可,继皇后另建陵寝。”
茯若闻言,默然片刻,思忖着若是日后询殁了,可与他同葬陵寝也只有懿仁皇后而已,就连如今的皇后也要另建陵墓,更何况自己仅是妃子。如此一来,心里也渐渐泛起一股酸涩。
仁惠太后淡然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走吧。”
茯若恭敬的告退,忙带着在外等候的王尚仪与清儿出了寿安宫,王尚仪为茯若披了一件浅蓝绣金线披肩,叮嘱道:“虽说已是二月,但天气还是有些凉意,贵嫔仔细些,不要着凉了。”
茯若穿好披风,凝视着王尚仪,微笑道:“王尚仪一向细心,身边有你,本宫很是放心。”
王尚仪的轻叹如拂过耳畔的风:“为主子乃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言重了。”
清儿忙道:“多亏了王尚仪细心,奴婢大意却也还没有想到这些。”
茯若笑道:“所以宫里有王尚仪在,也算是上天对本宫不薄了。”
王尚仪谦和道:“贵嫔娘娘言重了。”
三人缓步走在长街上,远处有明黄辇轿渐渐靠近,疾步向寿安宫走来。茯若忙跪下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询从辇轿上下来,拉起茯若的手,轻声道:“不曾想却在这里碰到了你。”
茯若笑道:“臣妾也只是如常来向太后请安说话罢了,原算不得什么的。”
询看着茯若端雅清秀的面容,温言道:“朕晚上会去永和宫,朕在皇陵半月,对你好生思念。”
茯若心头微微一暖:“臣妾知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询微微颔首,柔声道:“先要去向母后请安,晚上你再来陪你。”
茯若心怀喜悦的看着询去了寿安宫,随即自行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