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本尊？”

“哈哈哈，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帝俊仰天大笑，身上分明没有半点活人气息，却依旧气势汹汹。

“朕乃是从古至今之帝，龙庭之主，天庭之主，一道之祖，你们说要镇压？”

这具毫无生机的躯体豁然起身：“吾要躲在这太阳之上苟活，是吗？”

圣人们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上清圣人不忍，截教主低声叹道：

“道友，巫妖大战，欠下了太多太多的业力与因果了，就算吾等可当做没看见，天道亦是要清算的。”

祂们虽然是圣人，可也仅仅是代天治世，可要大公无私。

“大兄，与吾去混沌吧。”

陈烛轻声说道：“天道若是要来清算，我不答应。”

“不了。”

祖龙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要做得已经做到了，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有证得道果。”

他起身之际，张开双手，浑身开始涌起无尽的太阳真火。

“大兄！”

陈烛声音发颤：“你非要自身化道不成！”

太阳真火里，祖龙目光从陈烛身上划过，轻轻摇头。

他想死。

陈烛无法理解，他也难以理解，祖龙到底是如何想的。

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看着洪荒大地。

一切化为尘埃。

六尊圣人神色清冷，太清叹息一声，玉清面不改色，上清神色不忍。

接引准提口颂慈悲，太素女娲则看向陈烛。

“祖龙，实乃真慈悲。”

最后，是面色疾苦的接引道人长叹一声，于祖龙死后，以自己的角度，贯穿历史，见证岁月长河之中祖龙的一切。

“吾等皆在求道，唯有祖龙，在求万灵。”

祂此时为圣人，又是智慧大道化光而生，最是灵心。

此时，岁月长河中的一幕幕在流淌，呈现于残破太阳宫上，流转于诸圣面前。

太平道人站在混沌之中，天道之外，默默注视为祖龙送行。

曾经，无比久远，属于祖龙的过去也浮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太易时代。

地水火风肆虐，天地间第一尊生灵开始孕育，诞生。

不知过去了多久，四大混沌元素地水火风之中孕育了第一尊生灵。

祖龙睁开了眼睛。

祂并没有任何的特殊能力，甚至自身并未觉醒到任何的大道。

陈烛目光一颤。

那第一尊生灵，那祖龙，蹒跚学步，在无尽的虚空之中行走。

祂找不到同类，自身与孤独对抗。

“最初之初，祖龙道友所面临的，是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想象的困难。”

太清圣人，开口叹息：“没有人能帮祂，没有人能够借鉴，祂一切只能靠自己。”

陈烛默不作声。

祂看见祖龙最终走到通天之柱下，用那天柱上的血肉哺育自身，蜷缩在天柱之下。

六圣两混元，在此时很安静。

祖龙把父神冰冷的脊梁当做倚靠，祂在虚无之中，一切未有之时，经历了无穷的岁月。

某一刻，祂忽然悟了。

大家谁也不知道，这样极端困难的情况之下，祖龙是如何做到的。

祂们自叹不如若是自己，恐怕就要就此消亡，从虚无里来，又回到虚无中去。

祖龙浑发光，第一缕大道的气息从太易时代之中弥漫。

那是祖道。

一切的源头，最初之初，最始之始。

当祖道出现的刹那，整个太易时代也变得不一样了。

陈烛目光闪烁。

那祖龙回到了自己诞生的地方，又经历了无穷岁月，无尽的时间，终于搅动四大元素，再次孕育出了一尊生灵。

那是一尊与祂很相似，只是颜色略微不同的存在。

“我诞生了。”陈烛眼眶湿润。

此时此刻，祂忽然明悟了一句话来——

长兄如父。

他以至于以为，自己是伴随着祖龙之后由混沌孕育而出，只是因为与祖龙同源才为兄弟。六尊圣人神色各不相同。

在此刻，那隐秘才终于被展开。

陈烛没有遮掩，这是祖龙的过去，穷尽了无限时间。

祂看到，自己懵懵懂懂，只是跟随着祖龙一起，祂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后来，祂也在漫长的虚无里顿悟，创造时间，成为一道之源。

也是在这个时刻，祖龙转身过去，拨弄无尽的太易虚无，搅动无穷地水火风，让整个太易时代开始诞生无数的先天神来。

那时候，没有时间，烛神还在孕育之中。

地水火风影响之下，自然也没有先后，所以，万道诞生。

祖龙是这一切的见证者，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太素目光闪烁着，祖龙所行，祂感同身受，因为其在贯穿的是祂的大道。

“吾等竟然是一人所为。”

太平道人的声音在混沌里低语，可是所有圣人都听见了。

“祂是吾的兄长，却也是所有先天神的兄长。”

陈烛在这一刻终于开始代入祖龙视角，去领悟祂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

其中有一幕，祂此时还在回味。

那便是自己诞生时，祖龙的眼神。

那是陈烛很少见到的眼神。

十金乌诞生的时候，祂都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无穷孤寂之后，无尽的空虚之中，忽然出现可以对话者，出现了同胞的欣喜，感动，欢呼，慈祥……

“烛明，所以你得到了贯穿了五太无量劫，凶神，龙汉，巫妖等诸多无量劫的偏爱。”

那是祖龙无私奉献给陈烛的偏爱，可在这一刻，在祖龙死后，他才后知后觉。

陈烛抚摸自己的脸颊，不知不觉已经湿润了。

“我曾经也一段时间，以为大兄是一个和冷漠的龙。”

陈烛实话实说：“祂观望一个个的无量劫，冷眼看着太易时代覆灭。”

“祂甚至抬来混沌青莲的碎片，主动结束了太初。”

而此时，陈烛忽然悟了。

“祂不是冷漠，祂是极致的爱，大爱。”

祂不看当下，祂所看见的是未来。

祂不看自身，也不看龙族，祂所看的是整个天下。

所以，祂们才看到，祖龙一次次的在幕后，站在无量劫之上。

圣人们面前，那画面中央的一切呈现在太易时代结束之后。

一片虚无，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刻。

祖龙浑身都在发抖，祂躲避着无数先天神所在的地域，在惶恐。

祂害怕被看见。

祂害怕一切回到了最开始。

但做出这个决定，祂不后悔。

“此时，我已经死了。”

陈烛伸出手，想要给此时无助的祖龙一个拥抱。

祂太苦了，一切都是自己在抗，那是谁都没有面临过的苦难。

忽然，陈烛的眉头松开了一点，他看到了父神。

那是不周山上的一道念头，也是太易时代的意志，在此时出现。

父神的出现，让祖龙无比错愕，同时也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