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弦坐车来到人文社。
京城最近大降温,天冷,坐车就成了件儿特享受的事儿,更别提伏尔加的暖风十分给力,热的江弦甚至想摇下窗户吹吹冷风。
进了人文社,轻车熟路绕到李景峰那儿。
“景峰,稿子看完了没有?”
“早看完了。”
李景峰抬头看他一眼,给他抽出张椅子,又倒一杯热水。
“行了,别忙活了,聊聊稿子,你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
李景峰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剩下的这五篇都是什么时候写出来的应该不是最近写的吧。”
“最近?你说的这个最近是多近?”
“就是你改稿子这段时间。”
“”
李景峰八卦的目光,对的是江弦微笑的眼神,一抹吃惊之色立刻浮他的嘴角。
“这怎么可能”
李景峰见鬼似得。
“我的天!这么短的时间,又不是写了本十万字的长篇,是五部不同的中短篇,这比写一个长篇还难的多。
一个长篇讲一个故事,五个中短篇要讲五个故事!
而且五个故事的精神内核还都有串联,还能把这五个故事都能写的这么好”
“害,其实这些故事或多或少我之前都有构思过,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写出来。”江弦找补一句。
这几篇的来源,当然是脑海中由围棋和梦境两条灵感合成的天局。
这本天局不只是一篇,更是一部中、短篇集。
因为只有将这六个故事的精神内核凑到一块儿,天局想阐述的内容才是完整的。
“才思敏捷。”
李景峰又不知道江弦有挂,只能一脸服气的朝他竖起大拇指,“我编辑过那么多作者,从没见过哪个作者有你这样的才气。”
“行了,景峰,咱俩啥交情,你就别拍我马屁了,咱还是抓紧时间,商量商量出版的事儿。”
“对,当然。”
李景峰说,“出版当然没问题,你这些稿子我都看了,也没啥需要大改动的地方,不过昨晚我忽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你这六篇,要是出版的时候能再配个几张气势浑厚的插图,那就再好不过了。”
“景峰。”
江弦警觉,“你不会是让我去给你找画插画的人吧?”
“那不能,我知道你忙。”
李景峰道:“这事儿我们出版社来办就行,你觉着请黄永玉怎么样?”
“黄永玉?”
江弦听得傻眼,“要请这老爷子出手不容易吧,能行么?”
“有啥不行的?我们可是人文社啊。”李景峰道。
当然了,即便是人文社想找一回黄永玉,那肯定也不容易。
黄永玉这会儿还没去香港,在美协当副主席,人生迎来了最顺的时期,设计的猴票和酒鬼酒包装家喻户晓,名利滚滚而来。
但李景峰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说是最开始冯沐说的那样,就只出版天局和几篇江弦以前的,那他也不至于为一个集花费这个力气。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这部集,说是一件艺术品都毫不为过。
因为这不是某一篇出色,而是整部集都设计精妙,包括天局在内的六个不同的故事,彼此不同,彼此之间又充满联系。
人文社为这本集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也心甘情愿。
再一个。
人文社拿天局去找黄永玉,心里多少带着几分底气。
且先不说江弦在文艺界的地位,就说这次围棋在国内大放异彩,我们文化界给出了一篇天局,你们美术界还不得给表示表示?
一切谈妥,李景峰很快找到黄永玉家里,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江弦?”
黄永玉今年刚六十出头,头发花白,嘴叼个烟斗,“我知道他,江弦嘛,写的那个,我那个表叔跟我说起过他,说这位先生才华出众,将来一定不同凡响。”
“表叔?”李景峰诧异。
“就是沈从文先生。”黄永玉给他解惑,“他的母亲,是我祖父的妹妹,我们两家是亲戚,所以我要喊沈先生一句表叔。”
李景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近些年,随着沈从文在国内文坛被重新提起,他的文学也再一次进入到大众视野。
不熟悉这位作家的人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呢?”黄永玉朝李景峰伸出手。
李景峰赶紧从包里掏出来一沓稿子,“就是这个。”
“我先看看。”
黄永玉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
比较吸引他的一篇是灾星。
大阿福,是个“灾星”。
如果倒霉是一种天赋,那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而且,但凡是和大阿福有牵扯的人,都会沾染晦气,很多人避之不及。
正当灾星万念俱灰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日本人,这个人很快成为了他的老板,交代给大阿福的工作很简单:
“赔钱就行!赔越多越好!”
外人看起来都无法理解,可是这个精明的日本老板,非常相信博弈论,认为一个人不可能总是走背,走到极点就是翻转时刻了。
果然,赌赢了。
但是这个老板的结局却是惨败,因为他“招惹了灾星”。
在结局处,大阿福实在想不通,老天给他这样一种怪诞的命运,是想证明什么呢?
最后他在古榕树下睡着了。
而据说,在古榕树下睡着的人,做的都是同一个梦。
他死了。
“哈哈哈哈。”
黄永玉被这个故事逗得捧腹,“这个故事写得好,很有意思。”
“这也太荒谬了。”妻子张梅溪不认同,“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呢?”
黄永玉眼睛亮亮堂堂。
“你说咱们哪个不是倒霉蛋?你说老天爷这样子整我们,又是为了啥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