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也让管意识形态的人傻了。
观众们越是好评如潮,他们就越担心。
观众的思维和领导的思维“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可又拿不出什么办法。
他们担心的重点,不是“社会效果”和“副作用”,而是“导向性”。
1985年,中国电影界有权威的三大奖:
百花奖、金鸡奖和广播电影电视部优秀影片奖。
百花奖、金鸡奖不用多说。
“广播电影电视部优秀影片奖”,是今年刚确定的,前身是“文化部优秀影片奖”,1957年就开始评奖,一年一届。
后来,改了个名,叫“华表奖”。
之前出那么一招恶心《芙蓉镇》,就是为了防着《芙蓉镇》将来评选三大奖项,尤其是今年刚创办的“广播电影电视部优秀影片奖”。
届时,至少能用这件事产生的负面效果来挡一下。
如今看来,这一招似乎没了效果。
哪怕是群叔,在如此热烈的观影热情面前,都得悻悻着作罢。
另一边。
中作协也开始收到大量的信件,其中大多是为《人民文摘》叫冤,也不乏一些个性情中人在信里直言:
“文人相轻,淋漓尽致!”
“《文摘》何罪之有?这和‘党同伐异,陷害忠良’有什么差别?!”
“一群活在粪坑里的蛆虫!”
“.”
这年头,连春晚被观众们骂了都得上《新闻联播》道歉,如此巨大的民怨,幕后操控此事的偏左派几人当然没办法忽略。
“都是因为《你别无选择》这篇搞的事情。”
“写评论,发评论,给我抨击这篇!”
中央音乐学院。
叶晓湘放下了手上的《人民文摘》,掩卷沉思。
她是作曲系的一名学生,师从于杜鸣心这位音乐大师。
杜鸣心曾为《鱼美人》、《红色娘子军》、《青年圆舞曲》作曲。
前段时间在《人民文摘》《人民文学》两部刊物上同期发表的《你别无选择》这篇,已经在读者群体中造成了极大轰动。
他们中央音乐学院也掀起了一阵阅读潮。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音乐高等学府、培养中国音乐家的摇篮、无数怀揣音乐梦想之人心中的圣地。
可以说,这座学府的学生,是最能与这篇感同身受的。
《你别无选择》这篇中所写的:
边狂砸键盘边大喊“他妈的力度”。
教室上方硕大的功能圈。
不可超越的贝多芬。
在当前教育体制下无法释放的音乐激情和创造力。
可以说这篇里一切的故事,都是叶晓湘这些作曲系学生正亲身经历着的。
因此,这篇几乎受到了中央音乐学院每一个学子们的欢迎。
不管是1985年第4期的《人民文学》,还是1985年第4期的《人民文摘》,在学校的图书馆,以及学校附近的售报点,全都是一书难求。
至于叶晓湘的这册,其实是被人赠送的。
她前些天便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弦的信,信里江弦感谢了她对他创作的帮助,赠送了一部最新期的《人民文摘》给她。
一切的缘分,还要从叶晓湘和江弦在燕京饭店的那次相逢开始说起。
那时被高仓健、中野良子视作偶像的作家江弦,与叶晓湘等人搭讪说要来中央音乐学院体验生活,来采风。
叶晓湘没想到的是,自那以后没过多久,这名风靡文学界的作家,就真的来了一趟中央音乐学院,跟着她们这些作曲系的学生,体验了一星期作曲系学生的大学生活。
所以看到《你别无选择》这篇以后,叶晓湘感动到无以复加。
因为江弦竟然写出了他们这些学生的全部苦闷:
接受着学院派古典音乐的规训,又试图打破传统的和声学。
对宇宙的和谐不感兴趣,对十七度三重对位不感兴趣。
做离经叛道的实验音乐,试图展示断裂和重生,给五线谱加一条线,把钢琴键盘重新排一次队,将作品注入不和谐音,追求自己的力度,自己的风格。
也有人固守于传统,守着代表作曲领域中概念和规则的tsd“功能圈”不放,选择沉睡和逃避来面对规则与创新、古典与现代、力量与现代之间无可填补的巨大虚空。
作为高等学府的学生,个人才能和体制之间充满了冲突。
叶晓湘也深知,在地上世界里,艺术离开了某个系统,就什么都不是,要想走下去,就必须小心翼翼,把握平衡。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手中的那把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们这一代人,踩在了时代的节点上,却只能华丽地浪费着自己的青春。
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弥合艺术世界的先锋和激荡,也不知道如何跨越现实世界的苍白和懦弱之间的巨大鸿沟。
这个让叶晓湘苦苦挣扎的问题,江弦在这篇中给出了她答案:
规则?创新?古典?现代?力量?古朴?新?旧?
不论是什么,无论怎样,你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你别无选择!
“真好!”
“写的真好。”
作为江弦写作过程的见证者,叶晓湘对江弦的崇拜上升至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才是真正的文学家!
有着犀利的笔法、深邃的洞察力,文章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照亮了前行的路径,唤醒了沉睡的心灵。
他的作品,绝不是软绵无力,而是每个文字都富有迸发力。
“晓湘,晓湘。”
同学周丽找了过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不知道谁把《你别无选择》这篇,一页一页抄录下来贴到了咱们学校的布告栏上!”
“是么?”
叶晓湘吃了一惊。
能让学生们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可见《你别无选择》这篇的受欢迎程度。
“晓湘,我还写了一篇文学评论,你帮我看看写的怎么样?”周丽从包里取出一篇文章。
“你还写评论了?”叶晓湘惊讶。
“是啊!”
周丽严重流露出一抹嗔色:
“我看好多报刊上面都在抨击这篇《你别无选择》。”
“真是太过分了!”
“他们根本就读不懂这篇有多优秀。”
“身为一名作曲系的学生。”
“我要为这篇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