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打开了?那还要锁有什么用?”
晴雯却并不轻松,轻声吁了口气,道:“哪有看起来这么容易,你还是快翻翻里面是不是有你想要的物件吧。”
“嗯,好。”
两人一同在木匣中翻找起来,里面的的确确躺了几本账目。
翻起扉页来,都是记载自修建大观园以来府里的各项开销,并没什么出奇之处,而且情况紧急,更容不得她们一条条细细去看。
“三姑娘,你可查到什么了?怕是没多久二太太该回来了。”
“在找了,在找了。”
探春也急的满头是汗,飞速翻找着。
周遭众女也都过来帮忙,各自抄起一本账目来,即便她们并看不太懂,但总还是识字的。
晴雯识字就少了,只等瞪眼干着急,从桌边到门前,来来回回走着,或是伏在墙边,听着隔壁的动静。
半晌,仍没查出什么端倪,却是先传来了屋外王夫人的声音,“诸位自我走后竟聊的这般兴起,都不回房歇着去了,到底是在说什么事?”
晴雯登时瞪大双眼,急忙来到探春身边劝道:“不行,二太太回来了,已经来不及了。三姑娘,快将这些物件都收起来,要赶紧将盒子摆回去。”
“不应该,这里面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探春还是有些不死心,但也按照晴雯说的,一点点将账册都归拢了进去。
“好了吗?可有遗漏?”
探春微微颔首,等到晴雯扣上木匣的时候,传出有些空洞的碰撞声,探春登时眸前一亮,“不对晴雯,快再打开,这木匣壁是空的,里面有东西!”
然而,王夫人的声音贴的更近了。
“怎么人偏少了这么多,三姑娘呢?”
“回二太太,三姑娘正和戏班的姑娘们,在房里核对账目上所用的戏服,查缺补漏呢。”
“什么?”
……
不久前,
佛堂内房下榻之所,鸳鸯寻着一处暗格,捧出一方木匣来。
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只是贾母一直都很重视这个物件,始终带在身边,即便是被从荣庆堂上赶了出来。
贾母对里面的物件绝口不提,鸳鸯便不敢多嘴问。
只是她下意识感觉,这里面是与什么大事有牵扯的物件,在摸上那木匣的时候手便不觉微微发颤了。
贾家的旧幕,始终在贾母身边服侍的鸳鸯,当是知晓一些的。
为何大房会被分到东路院,为何一开始东府被除爵,又为何贾赦贾琏都曾有过牢狱之灾。
她隐隐觉察到,贾家并非在贾母的统筹下复兴繁荣,而是表面浮华。
“老祖宗,您要的可是这个木匣?”
鸳鸯将物件从房里捧出来,送到贾母面前,阖目养神的贾母才幽幽睁开眼。
堂前已经屏退了其余丫鬟,独只剩她们主仆二人。
手攀上木匣,掂了掂重量,贾母并没有打开的意思,反而是松了口气,道:“既然还在就好。”
鸳鸯宽慰道:“老祖宗多虑了,这是在咱们府上,怎会有贼人摸进来呢?”
贾母却摇摇头道:“日防夜防,属家贼最难防。府上流言蜚语四起,你当我老婆子不知?若说这府里没人起了歹心,任谁也不能相信。”
“算计,竟还算计到我这个老婆子身上了,还真以为我昏聩无能不成?”
鸳鸯未能领悟贾母此刻排揎的是哪一个,但也只有刚刚超过架的薛宝钗最为贴合了。
“老祖宗,我以为宝姑娘或许只是善意提醒。她执掌丰字号以来,虽然没给府里多少帮助,却也没怎么为难过府里,也算是有善心了。”
贾母微微蹙眉,略有愠怒,“你这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国公府,薛家不过一皇商,她不为难我便是她有善心了?岂不是倒反天罡?”
鸳鸯忍耐道:“毕竟薛家如今背后是定国公府,老祖宗有所不知,如今外面最风光的便是定国公府了,不然大老爷和二老爷在琏二爷犯了事之后,不会首先想到定国公来与忠顺亲王府说和。”
“陛下对待定国公,就好似对待子侄一般,是京城人有目共睹的。”
贾母却仍是嗤之以鼻,固执己见,道:“实则不然。若他位极人臣,天子定会在他身上有所图谋。如今便是催动他来变法,压制百官,当然是隆宠有加。”
“但也恰恰是在这一点上最为致命。他若是皇亲国戚也就罢了,最好是个驸马,但他偏不是,如何得以善终?”
“前不久,太医来问诊时便说漏了嘴,要按照给天子拿药滋养的方子,为我也开一例,岂不是印证了天子暗伤颇重?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此在朝中树敌,任谁都不能再容忍他了。”
鸳鸯深深垂着头,“奴婢不懂朝堂。”
贾母道:“不懂是好事,若非府里后辈不成气候,哪轮到我这老婆子来操心外面的事?”
“可,眼下定国公,府里开罪不起呀……”
贾母瞪眼道:“休要再提他,着实晦气。”
一甩衣袖,又吩咐道:“这木匣往后就交给你来保管,休要将他遗失了,贾家起势全赖里面的物件。”
“这……”
鸳鸯跪倒在地,双手将木匣托举起来,道:“老祖宗若将它视作贾家的命根子,奴婢哪里敢留在身边?”
贾母却眯了眯眼,道:“难道,你不想如赖家一般大富大贵,子孙后辈脱去贱籍?”
鸳鸯连连摇头,“鸳鸯只想一生一世服侍在老祖宗身边。”
纵使贾母心肠再冰冷无情,如今也有些动容,只好抬手虚扶,道:“真是傻孩子,我这老厌物半截身子入土,有什么好服侍的?你该为你自己谋条后路了。”
主仆正续旧情,外面响起了声响,“二太太,老祖宗在歇着呢,不能再往里走了。”
贾母眉头微皱,又冷了几分语气,道:“这讨债鬼又上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