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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翁婿查案

夕阳西下,

扬州的古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徐徐燃起了灯火照亮,与辉光共同点缀着横亘在城中的河道,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

临近夜市,哪怕是冬季,也是扬州城愈发热闹的时候。

倏忽之间,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上两道身影匆匆掠过。

在得知问题可能出现在鲍家时,林如海和岳凌第一时间便敲定了主意,先往鲍家走一趟。

一面赶路,林如海一面与岳凌阐述着鲍家的近况。

“扬州一直以来,有八大总商,而如今却要慢慢成了六大总商了。”

“这其中愈发鼎盛的鲍家,一直以来都是个义商,少有作奸犯科之举,家风清正,每次捐输倒也积极。”

“譬如前一年,解苏州之急时,也正是由他家来操持此事。”

“你也曾因双屿岛之案,牵扯过几个盐商,其中并不包含他家。”

“不过,因为被你惩治的两家盐商家业有失,财力每况愈下,已经将一部分贩盐之地交到了鲍家手上,他家销量有增倒也是有因可循。”

“一会儿,我们先礼后兵,先让他自查。盐商势力盘根错节,鲍家又隐隐约约有被推上商会之主的趋势,此事实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大意。”

久历官场的林如海,向来以成熟稳健而著称,他不希望卷起太大的风浪,不像岳凌一般,一路砍杀过去自是情有可原。

也着实如他所说,两淮盐商动摇,那是半个大昌的百姓,吃盐都要受到影响。

稳定,是为官的第一要义。

岳凌微微颔首道:“先去会一会这鲍家家主,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吧。”

两人不告而访,疾行奔往鲍家园林,本也是不想给鲍家家主准备的时间,即便盐院中有他收买的眼线,也还是比不过他们这两匹快马的。

林如海和岳凌还特意选了人流并不多的府衙大路,穿过城中心,往南城去盐商的园林。

可等路过府衙大门时,却见外面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黑压压连成一片,根本无法顺利通行。

岳凌眉头微皱,按理说这时辰,已经到了府衙的下衙时辰,却是还有这么多人堵在大门前看热闹,实在异常。

也不由得因此多想了几分。

林如海同样皱眉望着,临近打听了之后才知道,是有人来府衙越级上告,正在衙堂前领五十下鞭笞之刑。

岳凌牵马挤过人群,望着堂前有个妇人,正被麻绳绑在长条桌上,口中塞了絮,身上的粗布麻衣被抽得破破烂烂,红肿的伤痕肉眼可见,便不禁皱紧了眉头。

林如海见之,暗叹口气,摇头道:“此为律法规矩,见这农妇应当是自乡下来,不去县衙报案,来府衙,为免扰乱刑罚案件,都要先领五十鞭。”

“《洗冤录也不少有故意越级扰乱刑罚的案件。”

岳凌低声道:“她若来县衙报官,必然知道这个规矩,但还是愿意受刑,且这刑罚也不轻,一个女子皮开肉绽只为求公道,想来也是必有冤情了。”

“实在不该打这么重。”

岳凌前进一步,欲要阻拦行刑的衙役,却是又被林如海拉住了手臂,劝解道:“你怜贫惜弱,与玉儿真是一个模子刻成的。”

“只是这府衙也是按规矩办事,倘若你以巡抚身份,以势压人,枉顾律法,必然要招致祸患。”

“且我盐务和府衙,乃是泾渭分明,互不相干,你又是卸任巡抚,要归京之身,更不该干预府衙办差。”

“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事出来的。”

岳凌心下一沉,此情此景未尝不会是有人故意作秀,拦截二人行动的嫌疑。

在为官之道这方面,林如海的确比自己成熟,稳重得多,岳凌便听从他的建议,再与身边人打听,到底这妇人是有什么冤情。

“二位官爷,方才草民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似是这农妇的孩子在四月入扬州来乡试,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这农妇是衡阳人,因为人出了县衙,县衙也找不到人,便就一直拖着不办。这临近年节,肯定是想孩子了,才告到这府衙来。”

岳凌轻叹口气,暗暗记下道:“倒也是个可怜人。”

“官爷一看就是个好官,天底下比这可怜的人,还多着呢……”

……

扬州南城,鲍家园林,

正堂上,八幅镂刻《盐法图的云母屏风,隔绝出两方天地。

正中央的一条酸枝木茶案上,镶着两淮盐场的全景银丝嵌画,雕工精湛绝伦,可堪比《清明上河图之景。

廊柱之间,飞檐斗拱,穹顶悬的盐晶吊灯,是为这盐商巨擘的独特家私。

再善良的盐商,其生活都极为奢靡,是外人无法预想。

此刻,鲍家家主鲍志道却正是怒不可遏,在堂上撒着火气。

折起门下竹条,一下下的抽在儿子鲍麟身上。

“你个不肖子孙,今日我不让你吃了这个教训,我便不是你爹!”

鲍麟跪在堂前,一动不动,任由竹条如同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衣服渐渐被道道红条所拱起。

闻讯赶来的妇人,一进门便扑在了儿子身上,哭道:“老爷别打,别打了,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让我们娘俩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擦拭着儿子眼角的泪珠,妇人哽咽不止,“傻孩子,你爹打你,你为何不躲,也不走?”

鲍麟偏开头,不去看可怜的母亲,疼痛传遍全身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做了错事,应当受罚。”

此言一出,并没让鲍志道好受,反而让他盛怒更加了几分。

“知错犯错,罪加一等!你先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打了!”

妇人上前跪地哭诉,周围仆人也赶忙拉开劝架,才让鲍麟得以逃脱,将破碎的衣物往身上提了提,想要快步离开大堂。

“站住!”

鲍志道呼喝了一声,重重靠在椅背上后,长长吁着气,垂头怒视着倒地不起的妇人道:“今日他铸下大错,追根溯源便是被你惯坏了?岂不闻,我盐商的规矩?嫡子不成器,如何担得起这么大的家业?”

妇人擦拭着眼泪,小声解释道:“麟儿还小,怎能不犯错?老爷年轻时,也没少犯了这些错。”

鲍志道挑了挑眉头,怒气还是未消,“罚他去祖地驻足半年思过,年节也不得归来,谁也不准去探望他!”

鲍麟行礼道:“谢爹爹,孩儿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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