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寿伯夫人不甘心,于是又起话头:“要不怎么说陆念脑子有疯病呢!
岑家倒了,岑氏死了,她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还去掺和别的事,别的事与她又不相干!
圣上的家事是她能随便插一手的?我们皇亲国戚都要掂量掂量。
她就算得了个厉害女儿,王爷也不配入局。
到头来全是给别人做嫁衣,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她的侯府女,反正谁都一样。”
应聆翻了个白眼:“王爷要入什么局?
是镇抚司不威风,还是长公主与驸马对他不疼爱?
他现在这身份这位置舒服得不得了,要我说,比殿下都还自在松快。
王爷先斩后奏成这样了,也没见圣上处置他!”
说到这里,应聆顿了顿,讥诮道:“但这些,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少给殿下寻事,也少给我寻事。”
文寿伯夫人反驳道:“明明是陆念她们……”
“亏心的是你们,不是我。”应聆道。
可不管应聆当着文寿伯夫人的面,说话底气有多足,一旦静下来,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
始作俑者不是她,冲锋陷阵的也不是她,但最后得利的确确实实是她。
如果,真的被陆念母女发现真相……
不、不可能。
都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早就灰飞烟灭了。
但金夫人死了那么多年,不也……
“金夫人的死因是怎么查验出来的?”
“开棺验尸,能查些什么?”
这厢应聆喃喃自问,另一厢,定西侯府的厅里,周沅也在向陆念和阿薇询问。
周沅是主动来的。
他和陆骏交情好,自然而然的,桑氏去敬文伯府就成了件极其寻常的事。
因此,一开始,周沅听说阿薇跟着桑氏去向母亲问安了,也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发现,母亲为此接连两日回了娘家,周沅才恍然。
“母亲和舅舅、舅娘谈得并不顺利。”周沅直言道。
因着阿娴的死,敬文伯夫人姑嫂之间早有心结,谈不上谁对谁错,但确实彼此都痛苦。
敬文伯夫人好说歹说,她嫂嫂才愿意谈一谈当时的事。
从头至尾,并无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也因此,饶是敬文伯夫人有心解决问题,还是无从入手了。
周沅看在眼中,思来想去,还是请陆骏牵线,寻了陆念母女。
“我听说过金夫人开棺的事,”周沅道,“阿娴这种状况,开棺可行吗?”
阿薇看了眼陆念,才与周沅道:“说实话,开棺是眼下的一个办法,但不能说是行得通的办法。
金夫人是身前受过外伤,骨头上出现了血荫。
阿娴姑娘的表症是病,在遗骸上会呈现何种状况,现在不敢下断言。
而且,根据土地棺木状况,骨头的保存状况也各不相同。
查出来了,自然真相大白,但查不出来,也并不等于阿娴姑娘的死因没有问题……”
周沅听得很认真。
陆骏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道:“你干什么?你不会真的想开棺吧?万一……”
“万一她真是被害死的呢?”周沅问他。
陆骏一愣。
周沅坐得笔直,双手垂在膝盖上,紧紧攥了下拳头。
他的三位未婚妻,都是小定后病故。
要说可疑,后两位都可疑。
但时隔多年,他眼下能争取努力的只有还沾着亲缘的阿娴这一头了。
“阿娴的死是我母亲的心病,这些年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很痛苦,也愧疚。”
“如果能查明真相,对她、对舅舅舅娘和已经往生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一种藉慰。”
“可要是查不出来,坚持开棺的母亲会更加内疚,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娘家人。”
“所以,还是我来当这个‘恶人’吧,我去求舅舅舅娘,我是阿娴的表兄,是她未婚夫,我替她开棺,替她再收殓入土,供奉牌位。”
听他这般说,陆骏叹道:“我是怕你冲动,但丑话说在前头了,开棺不一定解决问题,到那时候……”
“我自己做的选择,不会怪任何人。”周沅道。
“听听,”陆念指着周沅,冲陆骏翻了个白眼,“看看人家!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抱头藏在别人身后,等别人替你报仇之后再站出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你连假惺惺的感激都做不到!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那点感激,没得给我生些因果。
这辈子摊上个废物弟弟已经够糟心了,下辈子千万别再投胎当我弟弟!”
陆骏突然挨了一通骂,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哪怕是从小到大的好友,脸上也臊得慌。
他说不过陆念,也知道顶一句嘴、陆念能再骂她十句,只能老实闭嘴。
陆念打发了陆骏,才又与周沅道:“说到底,我们都是外行人,三公子若想多了解一些,我建议多向有经验的仵作打听,听过了,想明白了,再做事。”
周沅起身行了礼,以示感谢。
仵作,请的是去岁为金芷开棺的邱仵作。
周沅详详细细请教了一番,告辞离开。
阿薇送他出去。
行到二门上,周沅顿住脚步,问:“你外祖母走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你母亲动摇过吗?我是指,她有没有想过,也许真的是病故,也许查不到真相……”
阿薇抿着唇笑了下。
秋风里,已经有淡淡的金桂香了。
她感受着香,道:“她应该从未想过那些,她只是闷着头一往无前,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陆念就是那么耿,她会一下又一下、把南墙撞出一个洞来。
哪怕撞了一头的血。
周沅微微颔首:“她很勇敢,难怪她总骂阿骏。”
抬步走时,周沅又道:“是该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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