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露德脸色僵硬，低声道：“我站着便好。”

叶芝点头，与希露德同样的选择。

格蕾见两人都不坐，便又从棺材上跳了起来，突然脸色狂变，拽着叶芝的手，惊恐道：“叶芝，我刚才，刚才看见那口棺材盖动了一下！”

“小姑娘，不要惊慌，刚才不过是那口棺材的主人发话了。”

亚巴顿道：“他说，他不介意你再多坐一会儿，就当是歇歇脚。”

格蕾：“才不要！”

叶芝若有所思，想起亚巴顿执掌的权柄当中，还包含一项“墓地”。

环顾四周的场景，叶芝推测，亚巴顿就是这一大型墓室的主人，就是不知道，这座墓室里究竟都长眠着怎样的人物……

“我看得出来，你身上有很多种神祇的赐福。”

亚巴顿直视着叶芝，声音里的寒意一闪而逝：“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让你长眠在这里……”

他很快又换了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现在，我发现，什么天使什么恶魔，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有死亡是一样的平等，任何生命都逃不开死亡的命运，就连上帝也一样。”

叶芝愕然，没想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会从一名曾经的天使口中讲出。

亚巴顿显然明白叶芝为何震惊，平静的讲述道：

“我之前说过，我曾是天使……后来，我接过看管无底地坑的使命，来到了这里。”

“无底地坑，距离地狱实在太近，对于天使而说，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都痛苦万分。”亚巴顿苦笑地道，“但我却很高兴，因为我觉得我在坚持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为天界看管住了地狱的大门……”

“但是。”

亚巴顿声音颤抖，伸出干枯的手，触碰着自己的面容。

“我没想到的是，我不仅仅被人遗忘，还被天界当做恶魔来对待……”

亚巴顿悲怆地道：“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条看门犬，因为靠近深渊太久，自身也成为深渊，已经丧失回归天界的资格，只能永远待在这不见天地的地坑当中……”

叶芝默然，心底做总结道。

因为地狱的影响，看守地狱大门的天使亚巴顿，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天界却忘记了他的付出，将他一并当做恶魔来对待。

眼下，天界已经不再需要亚巴顿继续看门，地狱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他是一个同时被双方厌弃的失乡者，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只能守在这方墓地。

“你们可能会好奇，这座墓地里沉睡的都是些什么人……”亚巴顿的笑容很是勉强，“我来告诉你们吧……这些都是教廷册封的圣人……”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因为他们的品格出众，灵魂坚韧，尸首用来镇压地狱再合适不过。”

亚巴顿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口黑棺，声音里带有一丝同情。

“他们做着能够上天堂的梦，然而死后却被用来填了沟壑……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值不值得，但其中一些人可能即便知道是这样的后果，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不后悔？”格蕾忍不住道，“明明错的是那些把你们当成工具，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什么不反抗，而要将一切背负在自己身上？”

“因为……镇守地狱，的确是有必要的。”

亚巴顿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语气里带有经历一切后的深沉。

“我绝望过，后悔过，诅咒过，曾发誓要让那些天使付出代价，但是，我已经问过了我的内心……”

“我的内心，它告诉我——”

“我不能眼睁睁放任地狱之门开启，不能放任生灵涂炭，所以要一直坚守在这里。”

亚巴顿冷冷地道：“哪怕要我变成恶魔，我也在所不惜。”

静。

墓室里，静的可怕。

叶芝三人一时间说不出话，面对亚巴顿这执拗的价值观，无法做出评价。

他人的理念又怎是可以轻易置喙的呢？

叶芝欲言又止，觉察到亚巴顿身上逐渐涌起的杀机，悄然将手指搭上了剑柄。

“你身上有着魔神的气息。”亚巴顿说。

“是。”叶芝自认不讳。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开启地狱之门，借助地狱来制衡天界。”亚巴顿继续道。

“是。”叶芝再次承认。

亚巴顿道：“那我们就是敌人。”

叶芝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亚巴顿笑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愿意听完我讲述这又臭又长的故事，我非常感激。”

叶芝道：“但你还是会与我为敌。”

“是。”亚巴顿道，“因为我不能背弃我的使命。”

“哪怕你的使命被人轻视，被人践踏，你也不愿意放弃？”叶芝道。

“这是我的使命，与他人何干？”亚巴顿道。

钻牙听完两人对话，扶额，轻轻叹了口气，抽象地道：

“哈基顿……你这家伙……”

叶芝道：“好笑吗？我只看到一只无脸僵尸……后面忘了，总之，要动手的话可以再等等吗？”

“为什么？”亚巴顿有些好奇地问。

“等我先将那名闯入地坑的瘟疫骑士宰了，再与你决战也不迟。”叶芝道，“瘟疫会让生灵涂炭，这点你应该承认。”

“是。”

“天启四骑士，对应着瘟疫、饥荒、战争与死亡，这些都是会导致世间破败的根源。”

亚巴顿思索了片刻，再次点头认可。

“所以，我打开地狱之门后，我们是敌人，但在我对抗天启四骑士时，我们是朋友，有没有问题？”叶芝问。

“没问题。”亚巴顿笑道，“我可以帮助你找到瘟疫骑士的踪迹，再与你携手对付他！”

叶芝忽地有些敬佩起亚巴顿。

他没有自己的立场，只有自己心中的正义。

“那我先不着急打开地狱之门。”叶芝顿了片刻，道，“朋友，我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亚巴顿身上的杀意也逐渐收敛，客气地道：

“请讲，看在你愿意听我讲故事的份上，我愿意帮忙。”

“有一位圣人，名叫贞德，她的尸首是不是也像其他圣人一样，被教廷用以镇压地狱？”

“贞德……贞德……”

亚巴顿不断重复着这一名字，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抬起头。

他转身朝一口棺材走去，正是格蕾刚才下意识坐在棺材板上的那一口黑棺。

亚巴顿在那口黑棺前止住脚步，细细审视了许久，像是看清楚了一般，两只干枯的手掌搭在了棺材板的边沿。

叶芝屏住呼吸，唤出凯尔娅。

格蕾与希露德同样难掩好奇，翘首以盼。

凯尔娅伫立在旁，思绪万千，只觉脑袋的呼唤越发强烈，但却生生克制住上前的冲动。

亚巴顿的手掌几番用力，干咳了一声，道：

“你们……谁来帮把手……”

叶芝向凯尔娅投以眼色。

凯尔娅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头盔骨碌碌地坠地，但她却没有捡起。

而是走到棺材旁边，打开棺材盖的一条缝隙，尔后整个打开。

一阵和煦温暖的白光涌起，圣洁而澎湃的神性顿时在墓穴中洋溢。

叶芝瞪大眼睛。

好家伙，金色传说！

黑棺之中，仅摆放着一颗头颅，紧闭双眸，金发柔顺，容颜绝美，坚毅而又圣洁。

凯尔娅失魂落魄，口中呆呆地喃喃道：

“是你……贞德……”

“不，她已经死了。”亚巴顿和蔼地道，“不过，你可以沿着她的道路，成为你自己。”

无头骑士轻轻伸出双手，捧起棺材中的头颅。

头颅忽地睁开双眸，明艳动人，与无头骑士默默对视，眼神仿佛在说，已经默许这一切。

凯尔娅将那颗头颅放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霎时间。

潮水般的记忆涌上她的心头。

前世与今生，圣女与亡灵，圣光与死亡……一切都改变了许多，但仍有许多不变的事物。

叶芝感受着凯尔娅身上涌动的气息，目露震撼。

不是，这就快要晋升圣域了？！

贞德的cup性能这么高效吗？

凯尔娅的气息不断攀升，最终在圣域的瓶颈处停了下来，但她身上那股圣光与死亡气息彼此交融的异样神性，赋予她一股极为特殊的气质。

叶芝还是首次见到凯尔娅的“全盛姿态”——金发碧眼，身披板甲，腰别剑鞘，威风凛然。

贞德…不，觉醒的凯尔娅转过头来，凝眸注视着叶芝。

尔后，凯尔娅单膝跪地，低头道：

“吾主啊，感谢您的仁慈与宽容……我与我的剑，将为您献上效忠。”

叶芝缓缓点头，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微笑。

凯尔娅“寻回脑袋”的主线，算是圆满完成。

接下来，只需要循序渐进，凯尔娅就能顺利晋升圣域，并且依靠前世的力量不断提升。

接下来就该轮到雪鸮强化了……我家雪鸮有法圣之资，也是时候该兑现预言！

在那之前。

叶芝的目光冷了下来，询问一旁欣慰的亚巴顿道：

“带我去找刚才逃入地坑里的那个家伙吧。”

“当然。”亚巴顿道，“不过下次见面，我们就将成为敌人。”

亚巴顿沉默了片刻，释然地笑道：

“当然，死亡对我来说，或许同样是一种解脱……”

地坑深处。

瘟疫骑士牵着白马的缰绳，伫立在一座硫磺火焰构成的大门前。

“这里……便是地狱之门。”

切萨雷喃喃自语：“只是……还没到开启的必要时间……”

身为瘟疫骑士的容器，切萨雷知道教廷中的许多秘辛，其中就包括与“至高意志”相关的情报。

至高意志并不属于这世界。

在祂降临之时，还携带着一块世界碎片，这块世界碎片后来衍变为天界。

在提拔七位使徒之后，至高意志便陷入了沉睡。

随后，路西法偷走了另一半世界碎片，并借助这块碎片打造了地狱。这也让天界不再完整，无法形成对于九界的吞噬。

地狱之门是早晚都要开启的，因为只有这样，天界与地狱这两块世界碎片才能够合二为一，让至高意志降临，并为至高意志吞噬九界碎片，提供必要的支持。

天启骑士，是直属于至高意志的眷属，也终将为这旧世界带来毁灭。

即使路西法创造地狱，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切萨雷深吸一口气，忍住伤口的疼痛，道：

“叶芝自然会有使徒来对付他……我得先将圣杯带回教廷……”

这时。

一道凌厉的箭矢从暗处袭来。

嗖——

切萨雷浑身一震，凭本能射出一箭。

两根箭矢在半空中碰撞，悉数化作齑粉。

“叶芝？”切萨雷眼神冷峻，注视着与叶芝同行的身影，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说降了亚巴顿？”

亚巴顿道：“我并没有投降，只是尽到我的职责。”

切萨雷大喝道：“你本是天使，现在却与罪人为伍！还不助我拿下此獠！”

“如果你们能早点明白，我本是天使，那就好了……”亚巴顿苦笑道。

他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身，不再理会叶芝与切萨雷的战斗。

切萨雷覆面盔下的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

“人类，在旧神与外神的争斗当中，何其渺小……而旧神，早晚沦为至高意志的祭品……叶芝，你非要执迷不悟吗？”

“就算三体人来了我也得和他对话啊，你让至高意志出来先！”叶芝态度强硬道。

切萨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所谓！”

他本想先找到圣杯，借助圣杯来扭转战局，但是带路党亚巴顿打乱了他的计划。

眼前更有三名圣域虎视眈眈，切萨雷自知胜利无望，拿出最终的杀手锏。

“非要自爆吗？”叶芝觉察到切萨雷身上的异样气息，劝降道，“我和你一起干掉瘟疫骑士，让你重获自由，岂不美哉？”

“自由？”切萨雷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身为教皇之子，又怎会有真正的自由？”

嘭！

切萨雷身为人类的灵魂，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显露。

相较方才，屹立在叶芝眼前的瘟疫骑士模样没有发生改变，其压迫感却有了质的变化！

瘟疫骑士冷冷注视着叶芝，从他的马蹄之下，流淌出惨绿色的毒液，迅速汇聚成毒沼，向四周蔓延。

叶芝、格蕾、希露德一齐开启领域抵抗，不到片刻便土崩瓦解，被瘟疫骑士的领域笼罩其中！

瘟疫之地里，飘浮着惨淡的毒云，高踞在天幕下的瘟疫骑士，笼罩着黄绿色的雾气。

“叶芝，瘟疫骑士自己打还是太费劲了，你还有什么更简单的办法吗？”钻牙紧张地道。

“有的，这样的办法还有十种。”

叶芝引动尼伯龙根指环的位面之力，从领域中唤出一尊传说魔兽的灵魂。

“就决定是你了，魔狼芬里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