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你被自己的母亲杀了”这种事会刺激情绪不稳定的残魂,因此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但这仍然让原本表情淡漠的克丽丝芒娜脸孔上出现了一缕缕代表愤怒的血色,她那空灵、柔和的嗓音也带上了压抑与痛苦:
“是母亲……祂痛恨没有经过性别改变的迷茫和痛苦的女性‘魔女’,同时也在提防她们。”
所以奇克就把天生为女性魔女的女儿给杀了?这也太……安吉尔一阵愕然,没法理解原初魔女仅仅因为这种理由就弑杀亲子,毕竟在她得知的历史中,第四纪时这位神灵的性格还算正常。对了,克丽丝芒娜出生到四皇之战时期应该是有一段时间的,至少足够序列9的尤里斯晋升到序列3,如果奇克要对女儿动手,为何要等到那个时候?是担心身为父亲的图铎反对?
安吉尔脑中又冒出了更多的疑问,她斟酌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奇克完全可以在你还是襁褓时就解决这个问题,而非等到战争时期,那不但会导致己方损失一位天使,还可能与亚利斯塔·图铎反目。”
“不,不是这样的,”克丽丝芒娜反而摇了摇头,脸上那抹愤怒和痛苦消于无形,重新变成恬静柔美的模样,“起初母亲并非如此偏激,祂虽然认为每个魔女都该经历那一切而变得成熟,但并不会因为我生而为女性魔女而仇视我。我能感受到祂对我,对尤里斯的爱意,或者说……极强的占有欲。
“祂希望我接手家族的管理,希望尤里斯代替他那些不成器的哥哥们,掌握父亲指缝中漏下的权力,父亲的其他子嗣能留下一条命都算是祂额外开恩,别提能继承任何东西。”
其他子嗣,是指图铎与其他女性生下的那些……祂女儿的评价很准确,这是什么恐怖的占有欲……安吉尔有些咂舌,内心又隐隐有一种期盼,追问道:
“然后呢?”
“直到四皇之战爆发,一切都乱了套,死神萨林格尔想攻击支持夜皇的七位神灵,黑皇帝所罗门既要向埋葬祂的帝国的六位神灵复仇,又对父亲虎视眈眈,夜皇特伦索斯特因为某些原因状态变得很差,与七神尤其是战神反目成仇,据说是因为祂的妻子,那位血月女王的原因……”
克丽丝芒娜仿佛陷入了回忆,双目低垂,用呓语般的口吻说道。
“而父亲在门先生遭到放逐,安提哥努斯变得半疯之后,于战场上和神灵间的对抗中陷入了劣势。祂试图用某种方法引来‘源质’的力量威慑众神,但最终却失败了……”
这和伯特利·亚伯拉罕、安提哥努斯的说法一致,但源质不是大多被封印在西大陆么?图铎是如何“引来”它们的力量的?安吉尔压住内心诸多疑问,顺着克丽丝芒娜的回忆继续追问:
“在这个过程中,你陨落了?”
这位在一千多年前逝去的魔女先是点头,而后摇头,道:
“夜皇与冥皇的军队攻入特里尔时,我死于黑夜与死神的天使手中,但同为‘灾难’魔女,你应该知道这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祂知道我也是魔女天使?也是,否则根本不会跟我聊这么多……安吉尔迟疑片刻,微微颔首。
作为“不老”魔女的后续序列,她能够将断绝了与本体绝大多数神秘学联系的镜子留在隐秘之处,哪怕本体死去,连带其他的镜中人一同死去,也能依靠那处镜子内沉睡的镜中人复活,最多上一点时间。
这意味着不解决隐秘的“镜中人”,光杀死灾难魔女的本体是毫无意义的事,除非能以更高位格的力量,比如安吉尔曾抹杀占卜家的秘偶们的方法,同时摧毁本体和所有镜中人。
显然,克丽丝芒娜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但你没在镜中世界复活?”她继续问道。
面前的黑发魔女摇了摇头,脸上再次浮现那种愤恨、痛苦交杂的表情。
“我本可以复活,继续参与战斗,但母亲阻止了我,祂认为父亲已经陨落,局势对我们不再有利……祂带走了‘红祭司’的唯一性,找到了死神,寻求合作,为父亲复仇。但是……
“但是,母亲最终破坏了我赖以复活的镜子,杀死了我……祂说祂并非不爱我,只是迫不得已,需要埋葬我的所有‘镜中人’,以免镜中世界的那个‘大恐怖’降临现实。
“这相当于我尚未复活就再次死去,我的特性被收走,身躯在死亡时的战场化为这根黑柱,灵魂则在此徘徊,一直得不到安宁。
“而且,母亲为了彻底断绝我复活的可能,甚至利用祂的力量将我的灵魂以善恶为区别一分为二,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遭到了地下某种力量的吸引,成为了与我类似,但更为邪祟的恶灵。”
说着,克丽丝芒娜看向安吉尔脚下,让后者也疑惑地低头,这才发现对方的视线穿透自己,投向地下墓穴更深的位置。
“它徘徊于那条河流附近,一方面想与我再次融合,另一方面又受到河流的力量吸引,无法离开……”
这道残魂幽幽地说道。
“河流?”
安吉尔下意识反问。
“它现在被称作‘撒玛利亚妇人泉’,‘忘却之泉’,但我的父亲则称它为……
“永暗之河。”
(本章完)